卫仁眼睛眨也不眨,使劲盯着看,目光在那些玉片上转来转去,他这人虽然是个武将,外表粗犷,其实特别好读书,只看他一去红尘那儿,就盯着书画不放便看得出来,此时一样见猎心喜,竟不认得玉片上的字,都忍不住手痒痒想捡起一枚看看,只是刚刚蠢蠢欲动,就让曲乌的丫头瞪了一眼,登时回神。
红尘心下好笑。
此时才发现,这个让罗娘一帮丫头骂了好几次的男人,原来不醉酒的时候,也不那么讨人厌。
卫仁讪讪一笑:“咦,我记得给法器开光,好像需要念经文什么的,道家佛家都一样,怎么,瞧着曲大师这架势,有点儿与众不同!”
他记得有一年大年初一,见到过大云寺的开光法会,很多信众,很多高僧,十分庄严肃穆。
上一次曲大师开光,也叫来了二十多号人呢,今天却只她一个,还不许别人靠近。
红尘皱了皱眉,摇头:“手段到霸道!”
她认得玉符上的文字,乃是神文,虽然有些地方有一点儿疏漏,但大部分神文都很准确。
这么多玉符,按照五行八卦排列,汲取周围地气,强硬地将玉像和地下龙脉相连,还很巧妙隐晦,很恰当地把握住一个度,这等手段,可不是轻易就能用得出来。
几句话的工夫,曲乌已经把玉符贴满,忽然一伸手,抖出来一件法衣,轻轻披上。
一披上法衣,她整个人登时不同,一股迫人的气势扑面而来,随手举起一柄法剑。
法剑不是寻常木剑,而是开封的百炼钢,且是古剑,一看就是帝王将相曾经用过,装饰奢华,一举起,隐约流光溢彩。
红尘忽然道:“坤位的地符错了。”
曲乌一眯眼,瞥了她一眼,冷笑,“你认出坤位地符,也算能耐。”说完,轻轻将法剑举起,显然是丝毫不把红尘的话听在耳朵里。
这到也正常。
红尘是不知道,人家曲乌自己可很清楚,这一套玉符法器乃是祖上流传下来的正品。其后他们家的人仿过很多次,有的也有妙用,但远远比不上原版。
人家用过十几代的上等法器,她竟远远一看,就随口说一句错,曲乌会理会才怪。
红尘无奈,摸了摸鼻子。轻巧地向后退了几步。还顺手把罗娘拉过来。
不过她身上有护身符,到不用担心。
卫仁紧张的不行,猛地倾身向前。紧紧注视前方那尊玉像。
现在摆放在上面的,就是唯一一尊完好的玉像了,但变化之大,也看不出哪里好。
曲乌浑身一震。法剑颤动,嘴里发出一阵奇奇怪怪的声响。
刹那间。所有人都感觉到动静。
呼吸好像不太顺畅,有窒息的感觉。
周围施工完毕,还没来得及清理的一些碎石,布片。随风卷起,呼啸而来,齐齐打着旋。向玉像的方向扑过去,曲乌脸上露出几分隐秘的得意。虽然还是板着脸,一张冷面,整个人的气息却显得有几分温和之意。
随着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曲乌忽然纵身跃起,竟然乘风飞到半空,长剑一指,用尽全身力气,冲向玉像。
“啊!”
卫仁忍不住惊呼。
却见曲乌的法剑一点即退,玉像也没有丝毫损坏,他这才轻轻吐出口气。
这时,楼内忽然起了变化。
整个楼层仿佛震动了一下,也只有一下而已,玉像底座上就浮现出一团金色的光,金光拂面,一切晦气散尽,玉像也显露出它原本的容色。
卫仁大喜,热泪盈眶:“成功了,成功了!”
话音未落,嗡一声巨响,震耳欲聋,仿佛天地倾塌,卫仁扑通一声倒地,头上乱七八糟的砸了好些东西,好半天才勉强抬头睁开眼,一眼望去,整个人都傻住。
好端端一尊玉像,竟然没了,凭空消失。
他瞠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刘太监他们站得远了点儿,虽然摇摇欲坠,到还能稳得住身体,半晌道:“……碎了!”
可不是碎了。
卫仁的嘴里都多出一块儿碎片,轻轻吐出来,玉质还不错,雕刻个玉坠挺合适。
他猛地闭上眼,两行清泪流下来。
曲乌也有些惶然,但只一瞬间就恢复镇定,拂去身上的灰尘砂石和玉石碎片,拢了拢头发,沉吟道:“哪里出了问题?不应该的。”
刚刚明明很顺利。
曲乌能感觉得到,周围地气凝聚,渗入玉像内部,把玉像和整个邀天阁融为一体,已经要成功了,谁曾想竟是转头空。
她顿时皱眉:“不行,我要再试一试,喂,再拿一尊玉像过来。”
刘宏:“……”
卫仁脑子里嗡嗡,根本听不到她说什么。
那些匠人们个个都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
“哪里还有正经的玉像,剩下的就是这等青玉雕的了,全是以前练手时做了的,旁的绝对找不出来。”
刘宏反而沉下心。
事已至此,他们挨骂挨罚都正常,好在万岁爷应该不会为了这事儿,就要了他们的命!
现在他反而希望事情闹大一些,也好让宫里人知道,此事并非将作监的责任。
玉石是由郭老将军亲自选的,不是他们挑的,现在想重新换别的差一点儿玉石再雕一座玉像也来不及,除非郭老将军去求陛下延期,可即便延期,也不能保证下一尊就毫无问题了。
曲乌一见玉像没了,到颇有几分懊恼,皱眉道:“上一次那尊只坏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