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也接了一碗,一边喝一边四处打量,说来月老庙里那座石像瞧着还真有些古怪。
传说中的月老,那是须发全白的老人,手中拿着书和一个布袋,布袋里装的就是他的红绳,大部分月老庙供奉的神像,都是老人形象。
这座月老庙里的神像,却是个妙龄女子,身披罗裙,头戴珠冠,半截脸上蒙着纱巾,眉心处一点银红,风姿绰约。
坐着的底座儿,也和观音莲台差不多。
红尘是有些好奇,但也就是好奇一下,说不得人家当年制作神像的工匠,按照他的意中人创造的月老,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避雨的行人多是本地人,不认识也觉得眼熟,现下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说些闲话。
“咦,好像这几天来古庙求姻缘的人特别多。”
“你外地来的吧,没听说吗?宫使下个月就到咱们这儿来采选宫女,还要再采选一次灵女灵童,灵女先不提,宫女要选足五百个,十二岁以上,十七岁以下的未嫁女儿都要参加遴选。”说话之人身边放着一根扁担,还有一个大半人高的货架,显然是个货郎,“县太爷为这事儿都闹到州府去,说是县里贫瘠,没有出类拔萃的女孩子,实在凑不齐人数,往日咱们州府的大老爷们也都和气得很,县城虽小,乡绅也有几个,可不好欺负,碰见事儿了睁只眼闭只眼也是有的。”
“这回却听说下来的宫使是当红大太监,铁面无私,拉关系托人情都不行。闹得县里还有女儿尚未婚配的,都急着忙着赶紧成亲。”
行人愣了下,不免唏嘘。
“不似才选过灵女?”
“人数不够呗。”
“……还有宫女要五百个,不知多少人家要遭罪了。”
“怕什么,大周朝什么事儿有钱都办得成,管他来的是哪个,不想去就花钱自赎,多给钱什么都好说了。”
这到是真,红尘叹了口气,朝廷法规,除十恶不赦,还有一些极为严重的罪刑,都允许花钱减刑,甚至免罪,其它事儿也一样,有钱的万事不愁。
像现在,遇见这种问题,也就升斗小民们担心,传得沸沸扬扬,就说她那茶馆中的客人们,连提也没提过,都一门心思关注阑珊书院的考核呢。
“可这世上,总是升斗小民更多些。”小莫叹了口气道。
一时间,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歇了一会儿,红尘都开始有些无聊,从怀里摸出本书。靠在门边有一眼没一眼的看。
光线有些暗淡,寻常肯定看不清楚,不过红尘例外,她这次拿的是古书,会说话的,主动给讲书,还讲得特别细致。一本最多五百页的书。它能给讲成五千页。
正闭着眼睛听,庙门又被推开,一阵风吹过。里面又进来两个,红尘的裙摆也湿了一片,周围避雨的行人更是乱了乱,吵吵嚷嚷的让赶紧关门。
新进来的是母女两个。连连道歉,一边道歉一边挤进来。
这两个人里。母亲三十多岁,愁眉苦脸的,女儿看着也就十四五,容貌端丽。居然颇有风姿,只是荆钗布裙,不免减色。
不过。在杞县能见到这种水准的女孩儿,红尘不免多看了两眼。不光是她,周围的男女老少都忍不住瞥几下,当然,红尘自己也一样,总能多占据些旁人的视线。
两母女显然心事重重,没注意到周围,女孩子手指头上缠着根红线,脸色苍白,她娘亲拿了帕子给她擦去脸颊上的水珠,一边擦一边念叨:“实在没法子,你就嫁阿文,虽说他娶了石晶,可嫁给他当个二房,总也好过,好过……”
说着,当娘的就涕不成声,女儿到镇定自若,慢慢擦了把脸:“要是真到那一步,大不了就去,当宫女也比给人家当妾强,二房就不是妾么?”
当娘的眼泪掉得更厉害。
周围好些人都噤声,心里很不忍,大家乡里乡亲的,遇见这等人祸,谁不难受?
“宫里得有多少个娘娘?怎么用得着那么多的宫女?难不成光在咱们杞县选?”
好些人窃窃私语,弄得大家都难受的厉害,担惊受怕的永远不只是少数几个。
“薛夫人怎么也急着给闺女找婆家?你们家没到那份上吧?”旁边一中年文士皱眉,冲着搂着女儿啼哭的母亲道,“就是家里困难点儿,新入了厉王眼,要嫁去王府当侧妃娘娘的那个薛小姐,不正好和你们是本家?难道她就没拉你们一把?”
母亲看过去,脸色木然,一言不发。
红尘的视线在那母女两个身上转了转,又看了看古庙内那座月老像,一下子来了精神,颇为好奇地坐直了身子,随口问道:“我看薛夫人气度不凡,不像寻常庄户呢。”
“哎,薛家在咱们本地,那当年也算得上望族,后来一代比一代差,现在不行了。”有个老人应了句,“咱们杞县是老县城,可早年战乱频频,县里能在这儿扎根几百年的家族不多见,薛家这样的,那是凤毛麟角。”
薛夫人低着头,似是惭愧,子孙后代没有保住祖宗基业,岂能不愧疚?
“也就现在薛明那一支越来越兴盛,现在还有个女儿嫁给王爷,虽是侧妃,那也和皇家连上了亲,将来还不知要享多少富贵呢!就是和其他薛家亲族关系不睦,也不知还能不能缓和。”
这可是新鲜事,眼下宗族关系何等密切,打断骨头连着筋,谁也离不开谁,虽说各种鸡毛蒜皮的小纷争少不了,但要不是有深仇大恨,实在无奈,谁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