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山坡上下来两个黑衣人,看到小莫。二人身体一震,半晌才从怀里拿出一条雪白的绢帛,把人裹住,扛着便走。
“等等。”
红尘怔怔出神,良久,把视线落在小莫的身上。伸手摸了下他的嘴唇,咬破指尖,把鲜血涂上去。
“现在看起来好看的多。”
小莫中毒而亡,嘴唇青白的厉害,稍微红一点儿,才有昔日的感觉。
目送两个黑衣人一刻不停,带着小莫越走越远,冷风呼啸,像是要吹散这天地间最后一点儿热气。
“你要葬他在哪儿?”
林旭长叹:“不能立碑……以后再葬入林家宗祠。”
他为小莫挑了个背山靠水之地,未曾立碑,尽量简单,小莫喜欢简单。
红尘收敛了他的遗物,从他贴身藏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人偶,是自己的,乌发如云,眼波温柔,保养的极好,无一丝划痕,显见主人试试把玩。抱住肩膀,她一瞬间觉得这人生寡然无味,重来一次毫无意义,随即又从胸腔里升起巨大的愤怒。
“我决定了,要死的不只是夏蝉,若是厉王果然如小莫所言,是林家之祸的罪魁祸搜,更要付出代价!”
林旭看了红尘一眼,目光闪了闪,“其实厉王不是……”
欲言又止,神色却渐渐变得柔和,低声道:“……既然如此,浑水决定要蹚浑水,那我便送你武器一件,既是麻烦,也是护身符,带在身边,一定有用。”
“你说念念?”
林旭没有说话。
失笑道:“他还以为我不知道,他看那个孩子的眼神不同,既亲近,又守礼……阑珊书院忽然来了那么多先生,你也过来,厉王也刻意路过,想来想去,也只能是杞县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世间的宝物,厉王又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去索取?还有那些先生们,擅长的东西五花八门,无所不包,大约是为了教养什么人。”
老参它们整日八卦,说于文波一定是个大人物,住的小客栈每日客似云来,阑珊书院的先生们经常围着客栈绕圈,还企图套近乎,偏偏人家理也不理。
林旭盯着她:“我觉得我师父会很喜欢你。”此事之隐秘无痕迹,是他亲自设计,厉王也仅仅是怀疑,陈念看起来只是个孩子,他猜到很多人身上,就是没猜是一个比寻常同龄的孩子还要迟钝的小娃娃。
“你教导念念两年,认真教,拿出你调教罗娘她们的本事,我要他堂堂正正地立在朝堂上,告诉所有人,他很聪明,很能干。”
“两年?他有七岁吗?”
“今年十二,只比你小两岁。”
红尘:“……”
“还有,以后他不叫陈念,你给他换个名字。”
红尘叹了口气,终于点头:“说吧,他是个什么身份。”
“太子。”
红尘:“……”
自从她那个玉珏空间莫名其妙地认主之后,别的没变化。就是那些大能说话更无顾忌,她听不懂的也更多,里面还有不少自曝身份的,就出来十多个太子爷。
所以她现在听见太子两个字。也还是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哪国的?”
“大周朝自诩礼仪之邦,不会向他国讨要太子为质子。”
但大周没有太子,如今厉王尚未露出峥嵘,朝中瑜贵妃生下的两个皇子最有竞争力。还是同母所生。
不过,鬼谷高徒都说念念是太子,他就只能是太子。
没听见怀中精通相术的书灵,刚才还说陈念的面相虽显贵,却也有不妥之处,林旭一声太子,它就立时改口——“贵气逼人,贵不可言。”
……
时光如逝水,一晃眼,两年光阴匆匆过去。
大周朝今年乃是大比之年。
三年一度。世间学子无不关注,朝廷诸公也要操心,天下fēng_liú人物汇聚京师,连其他三国都有学子游历而来,以增见识。
时值腊月,大雪纷飞。
京城永安的城门前,来来往往的行人马车数不胜数,外地的士子们大部分已然赶至,剩下的除了那些本来家在京城,外出求学的书院学生。与师长同行,便是路途遥远,半路上遇到些许麻烦,再不然还有寥寥几个家境贫困之人。
不过贫困的不多。这年头能送孩子读书,最起码也要是耕读传家,能有几亩良田。
书都读了,再困难也要提前把孩子送来,要不然因为路上耽搁,竟名落孙山。那才真正冤枉。
“少爷,总算到了。”
一个小少年在手心里呵了口气,一团白雾涌出来,稍稍暖了下手,少年身边站着一位年轻的举人,大约二十四五岁,这个年纪能中举,绝对算是青年才俊,一袭正经的青色儒装,外面套着褐色的大氅,鞋子略微陈旧,通身书香。
他本是江南士子,就读一所小书院,只是今年他们书院考中举人的唯独他一个,也没有良朋知己结伴同行,只好带着书童孤身一人而来。
这一到京城,举目四顾,繁华热闹,一时间却有些情怯,心中忐忑。
这次科举,若是他不能得中,怕是很难再考下去了,以前还好,父兄都在,他读书也有人支撑,可江南去年瘟疫,家中父兄皆亡故,虽说族人对他还算照顾,但还有一个未满七岁的幼弟要照顾,家中又田地不丰,还有几间商铺必须照料,家中琐事众多,哪里能安得下心读书?
也幸亏他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读书从来不费力,这才能年纪轻轻便中了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