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静推门进去的时候，左阳脑袋正埋在一堆文件里奋笔疾书。看见她来了，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得：“静姐，你总算来了~快救救我吧~老爷子心也忒狠了。我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可能把每个环节的每个流程都过一遍吧？”

“你以为富二代那么好当啊？一副空皮囊往那一坐就真能指点江山了？”她把手里的快件丢到左阳的桌上，“对了，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

她看着门外溜走的两个小姑娘的背影，继续说：“在你忙着公司对外业务的时候，也不要疏忽了公司内部的人员考核啊。据我所知，这次行政人事那边又录用了几个内部关系户。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这种妖风还是及时杀一杀的好。防微杜渐。”

“这是什么啊？”左阳抬头靠到后面去，手里拆着快件，眼睛瞪着徐静，“你倒是对公司清楚的很，那你怎么不帮我处理啊？把行政经理和人事经理一起找来骂一顿也要我亲自来么？”

“别好心当驴肝肺，我这是给你树立官威的机会。”徐静也算是左阳的半个师傅，所以一般的时候，两人说话都比较随意，没什么上下级的关系。

“真是谢谢了！”他白了她一眼，“我下午会抽时间看一下近半年的人事调度和行政的季度报表。”玩笑归玩笑，左阳做起事来的干净利落劲儿还是值得称赞的。

“孺子可教！”徐静这才把端进来的咖啡放在他的桌子上，“明天的一早与几家互联网公司的会谈资料，我发你邮箱咯！具体行程晚上给你。加油噢！”

“静姐，你……你简直就是魔鬼！”

徐静发誓，她走出去的时候，明显听见了我们的小左总咬碎牙的声音。

办公室里归于沉寂。

快件拆了一半，被他丢在桌子上。左阳揉揉太阳穴，闭着眼睛小憩了片刻。眼下的乌青较昨日又明显了很多。

老爷子也说了，这段时间会是过渡学习期。是他过渡成为一个企业人的重要时刻。所以辛苦是一定的。

他呼吸声很沉。神识迷离了一会儿。

等在醒来的时候，桌上的文件又落起来一大截。

左阳揉揉肩膀，正准备翻的时候，瞄了眼桌上的快件。拆了一半，应该是刚才谁放文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里面滑出来一张巴掌大的纸条。

他顺手拿了起来。那是一张a4大小的信纸，被折成了四分之一的大小。左阳拿起快件又看了眼收件人。确实写得是他的名字。

“这谁啊？什么年代了，还写信？”

说着展开了信纸。上面如是写道：

“左阳：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地址是我从快递app里翻出来的，一年多过去了。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搬到其他的地方去。嘿！还记得我么？给你送外卖的那只小藏獒……”

左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秦味。

“……最近过得怎么样啊？也不知道突然寄这封信给你会不会显得很唐突。但是，当我的足迹踏遍了整个中国的时候，莫名奇妙的就想第一个先告诉你。

左阳。我现在正坐在苏州古镇的一家馄沌店里给你写这封信。能选择这里作为我环游中国的最后一站真是太幸运了。还记得我在昆明送你上飞机的时候么？那之后我绕着贵州、重庆、湖南走了一圈，最后在广东呆了有三个月，攒了点儿钱之后，就直接飞去了内蒙古。那种睡前还是蓝天碧海，睁眼就苍茫草原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

我想我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些□□诗人会出口皆是浪漫了。

如果我接着这么野下去，说不定哪天你们都能在杂志上看到我的短诗小说了……”

他手撑着下巴，抿嘴又笑。似乎能想象到秦味写下这段文字时，得意放肆的笑声。

“……如今，我来到了苏州，这也是我在中国的最后一站。在这里逗留了已经有接近两个月的时间了。白天做做家教，晚上就在古镇的景点门口倒卖些小饰品。左阳，你知道么？就在这一次次旅游攒钱、攒钱旅游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很好的商机唉！我把在内蒙古买来的挂件小饰品倒卖到苏州来，一件小东西的差价能高达二十块到三十块唉~卖了十几天，能低什么家教啊餐厅啊一个多月的工资~而且那些买东西的小女生都爱听我讲故事，讲那些在那曲，云南，蒙古发现的好玩有趣又刺激的事情……

左阳，今晚，我从蒙古带回来的最后一个小挂件也卖了出去，也终于攒够了自己预期中的钞票。

我要走了，三天后就出发，去日本。

在征服了中国之后，我终于要启程开始去征服整个世界了……

左阳，你呢？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这个快递~万一有幸，你还在原来的地址，并且顺利地收到了它。那你应该已经看到那颗狼牙了……”

读到这，左阳扒开快递的盒子，扣在手心上，顺着盒子滑下来的东西轻轻落在他的掌心。冰凉冰凉的。

表面有些糙，根部打穿穿了一根红色的毛线绳。他举到眼前，打量了两眼，并不能一眼看出这就是狼牙。遂，接着读信。

“……在蒙古草原上自驾游的时候捡的，真的野生狼牙。好多人出高价，我都没卖。想着送给你正好。

辟邪！

左阳，我走了！”

最后一句话就是这样，连个署名也没有标上去。看上去更像是个告别仪式，和中国告别。

左阳又翻看了寄信人那一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