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也难过得难以自控,眼睛瞬间泛了潮。
以前,但凡又被班主任找去批评教育,事后她都是用这种极力隐忍、却又完全遮不住的眼神看着他。
有一次,实在苦恼,愤愤和他抗议:“为什么每次都只找我,非要在我身上做思想工作?”
“谁叫你看着好欺负。”他扬手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一下。
不是她好欺负都来欺负她,而是,和铜墙铁壁死性不改的他相比,早已看惯大大小小早恋风浪的学校教育者,轻易便可判断,两人之中,她更容易动摇。
她不知道,她被叫去办公室的十几分钟,每一次,都是他内心最恐慌的时刻。
她低着头,前一秒,情绪低落地走回教室,却会在跨进教室前门的后一秒,快速抬起目光,寻找到他的视线,回给他一个“放心放心,我没有被打倒”的胜利微笑。
那种特意为了他而伪装轻松的小神情,这些年,始终留存在他心底,抹不去,也不想抹。
她看着呆呆的,其实心思细腻得超乎想象。
喉间发干,莫愁予一俯,一低,又向她靠近几公分,鼻尖相对,大约只剩一拳的距离。
唐果被低潮冲击,丧失躲避意识,微垂着眼,用力去逼退眼睛里翻涌不休的扰人情绪。
忽然,感觉到,浅浅的温热气息散落脸颊。
“第一句话就不对。”嗓音沉到极致。
唐果抬眼回视,这才恍惚发现,他们离得……更近了……
第一句话?什么第一句话?
她早就忘了自己第一句话说的什么,那些斟酌再三才拼凑的措辞,转瞬即忘。
莫愁予打断她自顾自地东拼西凑,仿若漫不经心地,缓慢一勾唇:“我看上去,像是和你相处起来别扭么?”
☆、第20章 20晚
不像吗?
气氛尴尬得可以随时裂变,这还叫不别扭……
可是,她不能回答得如此直白,得委婉,得高高兴兴的,绝不能在这种时刻掉链子。
把这层不尴不尬的关系进一步挑破,只会更加疏远,更加不可挽回。
唐果呆了一呆后,装作惊喜:“不别扭最好啊,那我们……”些许忐忑地抿唇,声音有些失控地抖了一下,“可以,重新开始么?”
眼前人,长睫微动,眸色如点漆。
唐果猛然醒悟到,刚刚口不择言用错词!
胸口剧烈一跳,手心合拢捂住嘴唇,仰脖朝后缩,瞪圆眼睛,惊慌解释:“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重新开始做朋友!”
话毕,狂点三下头,摆出一张只露出纯洁眼神的正直脸。
他又一次沉默,不仅如此,而且还轻微地,蹙眉。
完了……
甩了他的初恋变身迷妹追上门,急不可耐求复合,他一定鄙视死她了。
两只手掌沿鼻翼两侧无力地滑落,直到最长的两根中指抵在下嘴唇的位置,拇指托着下巴:“我只想和你做朋友,真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我们重新认识,重新做朋友,好么?”
嗓音轻轻的,小心翼翼,等于是强行厚着脸皮再一次恳请。
如果……如果又失败,她没有勇气再说第三次了……
女孩仰着脸,由于忐忑不安,吐出那个宛若呢喃的“好么”之后,略微偏白的唇,忘记并拢,依然小小地张着;鼻梁也同样,精致的,小小的;五官当中,唯独眼睛大,睫毛卷翘且长,紧张得一颤一颤。
他忽然想到,过去她在他面前最引以为傲的两件事:一件,学习成绩比他好,另一件,睫毛和他一样长。
没有酒窝的遗憾,被拥有相差无几的长睫毛所弥补。
突然就,很想,吻下去。
用力握住沙发两侧扶手,垂眸,忍着不再看她,视线落在那双指节都已捏白的小手,长而缓地呼吸,快速平息眼底的剧烈波动。
“好。”
唐果看着他被精心打理过的黑润短发,怔忡。
他刚刚说的什么?
……好?
巨大的喜悦袭上心头,双手又继续往下,快速滑过下巴,十指交握在领口,以一种祈福的姿态,神采焕发。
眼前人突然后退半步,慢慢直起身,左手插.入裤兜,指尖朝下,右手干脆利落地伸向她。
“莫愁予,26,籍贯成都。”眉目平静,所展现的,全然是一种正式又客气的自我介绍。
唐果根本没料到,他说好,会将这个“好”贯彻得如此彻底——
重新认识,真的就像寻常陌生人一样,先从姓名、年龄、籍贯,初步了解。
这已经比预想的结果好上太多,她心里只剩惊喜和庆幸,没理由、也没必要再继续心酸缅怀什么。
她忙把手自领口放下,也不知自己如何想的,居然傻乎乎地,将掌心在牛仔裤上蹭了蹭,然后,下意识准备伸过去。
抬起一小截,又忽觉不对。
哪有人坐着和“新朋友”握手的……
脚一蹬地,直直起立。
冰凉的五指轻握住略微有些干燥的四根长指,从缓慢地去握,到最终握住,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里,目光一直定在那只,所有手控人士眼中,第一眼便能直入心底的美手上。
天,这么快就又……摸、摸到了……
好不真实啊。
定了定神,抬眼,看向他,一板一眼地有样学样:“唐果,24,籍贯成都。”
四目相对,老乡见老乡,并没有如歌词唱的——两眼泪汪汪。
自然也不会有歌词里的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