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了老师,柳沁跟着江离去了墨香院,进了正房,江离才问出心中的疑惑,“妹妹,你怎么会想到……”
柳沁笑着挥挥手,“没什么呀,大家一起学习,多热闹呀,我最喜欢热闹了。”
“你呀,一刻也静不下,人多了只怕更没办法好好学习。”
“不会的,不会的,再说,我也不是光为了这个,书上不是说学海无涯苦作舟嘛,这么苦的事,怎么能只让沁儿做,让翠羽他们享福呢,咱们自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柳沁一本正经摇晃着脑袋,让江离不由好笑,这是有难同当吗?可他也没再说什么,只莫名觉得,妹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用意。
两人正说着,长兴长盛欣帘走了进来,长兴的手中还端着一火盆,原来长兴见少爷表姑娘回了屋子,担心屋子不够暖和,又去端了个火盆来。
帘子一掀,一股冷气直扑了进来,却很快被两个火盆释放出的热气给消融掉,屋里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暖得人骨头都懒了,不想挪动。
长盛见过了少爷姑娘,蹲在火盆跟前,边烤火边搓手,显见得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长盛这是去哪了?”
柳沁这话本是问江离的,江离还没回,长盛已笑道:“是福伯叫小的去跑个腿儿,到衙门给大爷递个话,办完事后小的顺便拐到北街去了一趟,以前跟小的住同屋的郑大同前天就回家了,今早还没回,小的怕他家出了什么事,去瞧瞧。”
郑大同柳沁见过两回,比长盛大一岁,长得挺憨厚的,长盛刚进府时得了他不少照顾,两人关系很好,郑大同家住在北街,家里老人孩子一堆,就靠着他父亲打临工维生,境况很不好,郑大同是老大,为了帮父亲维持家里的生计,很小就出来做事,现在跟柳府签的是雇佣合同,并没有卖身为奴,长盛本是去找他,这才知道他两天没回府,恰好福伯找人传话,长盛便讨了这差使,顺便去看看郑大同。
旁边长兴接口问道:“他家没事吧?”
长盛摇摇头,“事倒没什么事,不过他家着实困难,他祖母眼睛瞎了,他娘身体也不好,下面又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全家九口只靠着他爹和他的一点工钱过活,大过年的几个小娃连件新衣也捞不上,小的去时,他最小的弟弟跌了一跤把棉衣弄湿了,都没衣裳换,只得tuō_guāng了裹在被子里。前天他娘老毛病又犯了,一直躺床上咳嗽,今早还请了回郎中,大同就为了给她娘煎药,这才耽搁了回府的时辰。”说到这儿,长盛象是突然想起什么,“噢,姑娘,少爷,今儿在北街小的见着白蓉儿了。”
“白姐姐?她,她没回去吗?”柳沁有点意外,没想到白蓉儿还在芜城。
“嗯,没想到她还认得小的,见了小的高兴得很,还问起姑娘您,小的问她怎么没回去,她说她阿婆年纪大了,阿弟又小,那么远的路万一路上有个好歹怎办,她说反正父母不在了,只要她与阿婆阿弟在一起,三人好好活着,在哪儿不是家,所以就留在芜城了。”
柳沁与江离对看了一眼,两人都对这白蓉儿有了点刮目相看的感觉,那么小的孩子,经历了饥饿、严寒、逃难的磨难,又承受了同时失去父母的痛苦,可她却象这脚下的小草,寒冬一过,又重新萌发新绿,重新葱葱绿绿的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柳沁的脑中不由冒出这首诗来,也许越是贫家的孩子,越是受过磨难,生命力越是顽强。而同时,柳沁既为自己生活得衣食无忧感到庆幸,又觉得有点惭愧,好似自己这幸福得过头的生活是抢夺了别人的幸福指数似的,在这一刻,那种希望自己有能力能给别人带来帮助的念头欲发的强烈了。
“他们一家是以何谋生?”
江离的话打断了柳沁的思路,这也正是她想知道的。长盛抓抓头,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个小的忘问了,要不,小的再去问问?”
江离摇摇头,“算了,回头再说吧。”说着看了眼身旁的柳沁,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倒是有个好消息,你家姑娘打算让你俩跟我们一起在家学里念书呢。”
“念书?家学?”
听完江离的话,长兴和长盛都有点发懵,长兴还好点,他多少跟自家少爷念过几天,长盛却不同,他们村子里只有里正的孩子念过两年私塾,每回从私塾里回来,在他们面前总神气得象个官老爷,那时长盛还小,还曾闹着也要去,可娘说家里饭都吃不饱,哪有余钱交束脩,还说读书不是咱穷人家的孩子干的事儿,有那工夫不如去帮爹刨刨地去。
所以在长盛的观念里能进学堂念书,那是非常神圣的事情,他从没奢望自己有一天也能象个大家少爷似的,正正经经的坐在明亮的学堂里。可现在,少爷居然说,姑娘让他们去家学一起念书,这,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啊!”
长兴还在愣神中,突听得一声惨叫,一转头才看到长盛呲牙咧嘴的,猛揉着自个左手背,姑娘捂着嘴笑,少爷面上虽不显,眼里却也是笑意满满。
柳沁笑呵呵的给长盛添堵,“手还疼不?长盛真笨,要掐也该掐大腿儿,大腿肉多,没那么疼。”
长盛歪了下嘴,苦着脸笑道:“姑娘说得是,下回小的不掐自个儿,掐长兴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