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抬一下手臂比他从前擎举千钧还吃力,连脑子都仿佛被压缩成凝沉的一坨。
当然,最不对劲儿的,就是他醒过来这件事本身。
这是……诈尸了吗?
“醒了?醒了,醒了……”龙渊见他挣动着想起身,赶忙伸手到他背后托了一把,半自言自语地念叨,“终于醒了,你可算醒了……”
这语无伦次的碎碎念就像他那条托住孔宣的手臂,硬生生将孔宣的意识从澡泽潭里拉了出来。
孔宣甫一睁眼,被日上三竿探进帘缝的阳光晃得微眯起来,这又是什么破体质!连半点光都见不得了?
龙渊也觉出不对劲来,怎么动一下都难受成这样,要不是凤凰家亲儿子,他要怀疑给孔宣重塑人身时是不是偷工减料弄了个伪劣产品糊弄他。
孔宣这具重塑的肉/身实属脱胎换骨级别的,不仅没有之前孔雀真身的半片基因,连那场大战中留下的大大小小的创伤也都全然不留痕迹。
孔宣将薄薄的空调被拢到腰间,躬身将一条白皙长腿探下地,急切想探索一下自己的新身体。
下一秒,及腰的长发从肩头滑落,扑簌簌糊了满脸,其中一缕还缠到了龙渊睡衣的纽扣上,扯得他头皮一痛。
“???”孔宣抓着长发朝脑后一甩,心说这又是什么恶趣味!
踏在长绒地毯上的一脚刚刚吃力,孔宣忽地膝盖一软,腰身塌陷,弱兮兮地跌回龙渊怀里。
龙渊看着他不知是恼怒自己还是恼怒什么人的眼神,哑着声音解释,“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对你做——”
“!!!”你这一脑袋装的都是什么18r?孔宣关爱地抚上龙渊脖颈,拇指在他喉结处轻轻揉了揉,“嗓子怎么这样了?听起来倒像是我对你做了什么。”
龙渊:“……”人类果然更有想象力,想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
孔宣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试着运转了一下/体内的灵脉,本该有灵丹的丹田处空空荡荡,更不提丝毫无感的周身脉络。
这跟灵脉被封受阻的感觉还不一样,好比正常情况下不限速的高速公路,被封印后车速不得不降至六十迈以内还要时不时拥堵停车。而现下呢,根本就是连路都没有的节奏,不意外,不适应。
龙渊仿佛终于激活了“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辅助技能,忙不迭给他说明,“是凤凰!凤凰重生了,你高兴吧!你这身体也是他老人家取了朝暮峰的泥捏出来的,四舍五入算是再生了你一回。”
他爱惜地摸了摸孔宣的侧颊,像是怕搓掉泥灰似的小心翼翼,眼梢嘴角露出笑弯,“呃……我觉得还不错,原版高仿,就算不返红包我也给五星好评!”
孔宣有些错愕的视线落在龙渊眼睛里,“泥,泥捏的?”
天知道他为什么在一段信息量如此巨大,背后引擎无数的话里,关注点神奇地跑偏到自身材质上。
一想到凤凰盘腿大坐在山坡上,翘着指头学人家女娲团块湿泥抠抠捏捏……这幅画面直接辣到他死不瞑目也要紧闭双眼。
“赋魂之后就是人身,你没醒的时候我让艾医生检查过了,从体温心跳到血氧激素全都正常……”龙渊话头一滞,强硬地将人往怀里扣着带了带,“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一套对你来说形如放屁,可你就得给我适应、活着,我……”
冰凉的唇瓣将他没说尽的委屈和怨懑堵在喉咙里,孔宣侧仰着脖颈,视线自下向上撩过去,“我三生有幸、荣幸之至,我是说,我还能这样看着你、跟你说话……也太走运了吧。”
龙渊低头报复似的咬了他一嘴,“这还差不多!以后都要嘴甜些,二十二岁的孔青小鲜肉,金主爸爸永远爱你!嗷——”
孔宣松开手指,让那块皮肉从旋拧的状态回弹,体贴地揉了揉上面的红肿,“居然把凤凰震醒了,我这个柜出得有点儿轰动诶。”
他一口气从胸口泄出来,“啊,做人挺好的,再不用管上头那些破事儿了——”
“嗯对!你以后负责享受生活就行,”龙渊掰着手指帮他计划,“周一喝茶、周二spa、周三高尔夫、周四骑马、周五家庭聚会、周六逛街买包、周日做头发……对了你这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剪掉怪可惜的……”
这个日程丝毫没有吸引力好吗嘤嘤嘤,孔宣晃手示意龙渊他手机在嗡嗡嗡,而后自己极其艰难地晃进浴室,双手撑在台盆边沿看向镜子里脸色淡白的自己,终于搞懂了那句“原版高仿”是什么意思。
凤凰这是涅槃还是阿尔兹海默症,怕是只记得他七千年前的模样了吧?
镜子里的的确确是孔宣自己的脸,眼耳鼻口拆开来细看没有哪里不对,但组装起来……有种焕发第二春的青葱滋味,眉眼鲜明凌厉,嘴角弯着愤世的弧度,真的挺中二的!
同他化身人形接近龙渊的那张乖软助理脸相比,这张“本来面目”并不讨人喜爱。
孔宣掬了一捧水抹脸,从镜柜的木格里捡了根松紧绳将长发在脑后随意一拢,侧头,便听见龙渊在卧室里来回踱步地讲电话,隔着磨砂玻璃门透过来的每一个不真切的音符都像家常餐饭的氤氲香气般入肺入胃地熨帖。
真的变成饱食人间烟火的人类了,竟然感觉人间很值得!
“……我这不是刚回来么……快了,路上堵……再有一个红灯……”
孔宣:“……”狡猾的人类,骗鬼呢?
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