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适时用火折点亮油灯,就见白夙已经在桌旁坐定,神色间虽没因她这冒犯之举生气,却也有几分略显不自然。
楚宁的脸皮向来极厚,白夙这几分不自然她也权当作没看见,摸着桌上的账薄随手翻动起来,反正她有权利查看九州商社名下的任何账目,此举也说不上逾越。
“现金竟然只有一万六千四百七十七贯了?”楚宁本来只是装腔作势的随便翻,却哪知,竟然一眼便看到了这处。
白夙心里本来有些紧张,她担心楚宁继续追究笛声,又或者追问将她送出客栈的事情,此刻听得楚宁拿问这钱财上的事情,遂放下心来,解释道:“如今各方面的初期投资极多,回利虽然持续都有,但始终是跟不上目前的投入……”
“嗯,目前的摊子铺得是大了些,匠作司又是个吃钱的怪物,确实有些难养。”楚宁抬头看着白夙,问道:“最近睡得那么晚,就是在烦这事情?”
这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也容不得白夙否认,只得说道:“我在考虑,是否要从哪里削减一些投入。”
“来,咱俩合计合计。”楚宁边说着便动手磨墨,随即边写边道:“卫民军这边,目前投入最大的就是匠作司,其次就是将士的饷钱和吃穿住行,还有磨坊、客栈、酒坊、木器坊、砖瓦坊和煤矿。”
“匠作司和将士这两处的投入,是不能缺减的,砖瓦坊是个长期投入,在卫民军的新营和蓬莱城没有建起来之前,大抵是无法回利。”白夙道:“磨坊、木器坊虽然仍在扩建,这两处无论往里面投入多少,目前都是处于回利状态的,客栈方面还在投建,回利肯定不在短期内。”
“那么,现在就只有酒坊和煤矿这两处可以想办法了。”楚宁想了想,继续道:“酒坊这边的技术还不太成熟,且现在粮食并不充足,要实现大额的回利目前不太可能。煤矿这边,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甚好。”白夙点头道:“我这边的生意,目前回利最大的便是私盐,其次是赌坊和红颜阁,至于粮食这边,目前除了卖种粮有回利之外,其它的食用粮食并没大量售卖,而布匹方面的回利,则少之又少了……”
楚宁知道,目前整个大宁的形势都不太少,老百姓手上钱少,几年都难得添一件新衣,所以布料卖不出去,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至于粮食,现在卫民军加上白家,这么多人口要养,哪敢大量往外卖。
“目前我有两处煮盐之地。”白夙与楚宁说道:“其一便是在这黄县,另一处则在北海郡的寿光县那边。”
“寿光县?”此名楚宁甚熟,在她前世的那个世界,曾被誉为盐都,从那边一直到东莱郡的这片海岸区,大大小小的盐场组成了当时全国最大的盐场之一,被称作‘莱州’湾盐区,其年产量将近三百万吨。
当然,后世的海盐都是用晒制方法,现面则是都盐法,产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言。
黄县这边方才开始不久,楚宁便问道:“寿光那边,每年大概能产多少?”
“大概一万石左右。”
现在白夙卖价是大概三百文一斗,楚宁心中算了算,大概也就五十文一公斤,除开白夙从盐民手中收盐的成本之外,每公斤也就收赚个四十文左右的毛利润,光是匠作司投入的钱,都已经超过了这边一整年的利润,难怪白夙要为钱发愁了。
卫民军什么都是从零开始,摊子一下铺得太大,现在集合了萧段白这东莱三大商家之财,亦是支撑得艰难。楚宁现在想想就觉得庆幸,幸好自己心志坚定不移,一直紧抱着白夙的这根金大腿,否则的话,光凭她自己,现在也顶多让大伙混个饱肚。
庆幸完,依然得面对现实,楚宁又向白夙问道:“现在青盐是个什么价?”
青盐一般都是指湖盐和池盐,这种盐少泥沙,色泽又漂亮,所以价格要比海盐好许多,大部从都是供比较富裕的人使用。
“最上等的青盐,一斗可作价一贯,便是下等,每斗也不低于六百文。”
“好!”听这价格,楚宁顿时高兴起来,笑道:“明日我教你一个方法,可将海盐里的泥沙去掉,即使不可与青盐同价货卖,定也便宜不了多少。”
白夙听罢,心中一惊,没想到自己苦思数日的事,却被楚宁这般几言数语间就想出了法子来,不禁楞神看呆了眼,心中暗想,莫非这世间,竟真有生而知之者?
饶是楚宁面皮素来极厚,却也被白夙看得有些不自在,站起身来,尴尬问道:“本校尉面上有花不成?”
“倒是不曾有。”白夙应道:“只是觉得,似乎长高了些。”
不但长高了些,也瘦了许些,那腰身纤细得,似乎一臂便可环住。
白夙如此想着,便见楚宁又厚着脸皮钻进了她的床被里,故意露出个脑袋,苦头脸说:“今晚本校尉便在这里借宿一晚,省得那熊孩子又吹笛子,扰得睡不熟……”
那笛子还藏在白夙的袖中,听得此言,她抿着薄唇没作声,大抵是不知该如何作答,私心里不太想把人赶回去,遂默认了楚宁行为,动手灭掉灯火,趁着黑暗从袖中拿出竹笛,藏入了柜中。
感觉到白夙躺下来的动静,楚宁便往床里头让了让,心中暗自打气,下定决心,今晚定是要占到便宜。
然则,楚宁心念未落,却听白夙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宁姑娘,你……当真要接令赴边疆?”
“除此之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