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萧鸿飞哑口无言, 虽然周裕等人怕朝廷追究失城之责拿了萧鸿飞的脑袋, 可萧鸿飞自己却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死猪不怕开水烫。
两人对视几眼,萧鸿飞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将其他校将屏退,留下周裕、毛贵、褚契、姜晨和纪风五大部将,以及楚宁李睿两人。
萧鸿飞说道:“既然走上了这条北上之路, 那我们也该坦诚相待了。”
军队不像朝廷,可以玩弄y-in谋诡计,军队最需要的便是齐心协力、众志成城,一但有人耍j,i,an猾下暗手,那这支军队就会迅速的分裂变成废物。
楚宁心想也是到这个时候了,现在说清楚讲明白各自的需求,总好过后面再来勾心斗角,于是当先说道:“我先坦白,这场东征,我本是可以不来的,但后来听说能赚钱,就决定过来顺便打打酱油。”
周裕等人忍不住翻白眼,心说,有哪家打酱油,是往家里打钱的?还是几万贯几万贯的打。他们可清楚的记得,楚宁一来不久,就坑走了他们五万贯。
不过,也好在楚宁这么一说,气氛顿时活跃起来,萧鸿飞也忍不住笑了笑,随即面色一整,肃然道:“我沛郡萧氏一族,起于夏禹时期,因焚火烧荆棘,开辟农田,疏通河道,为人造福之功绩,被天子分封建立萧国。”
“再后来,到前朝时,文终侯收图兴汉,辅政匡君。”说着,萧鸿飞却神色一变,痛苦道:“然而,到了前朝末年,我萧氏一族惨遭大难,直至本朝时,族中健儿已经只能混迹军伍……”
楚宁想了好半天,都没想起文终侯到底是谁,只听萧鸿飞继续说着萧氏一族的落魄:“太/祖虽然平定天下,然而,这辽东辽西两地,仍然兵戈不息,我们这一支在立朝之初,便被太/祖迁从沛郡到了这辽西,足足百余年,在此生根,在此开枝散叶,最后每代人皆战死于此,直到我这一代,同辈兄弟九人,目前已经战死四人。”
萧鸿飞从小就生活在辽西,从小就看着亲族长辈们战死沙场,直到后来,终于轮到他上战场,那年,他才十三岁。
萧鸿飞十三岁从军,十四岁便遇上了那场东征之战,这一战,一打就是三年,三年之后,也就是二十年前,他以十七岁的少年之姿受封将位,在这辽西郡,一守就是二十年。
虽然,萧鸿飞讲的只是一个家族的兴亡史,但在楚宁听来,这却是一段历史悲歌。
沿着辽东辽西至云中朔方,沿着长城便是农耕社会与游牧社会的分界线,在楚宁前世的历史中,从春秋战国到秦汉两朝,再到唐宋明,每朝每代都在持续而不停歇的交战。
在这些地方,没有谁知道,到底葬下了多少英魂。
萧鸿飞最开始是想守一家一氏族,可到后来,随着官位升迁,便想着守一城一地。
对他而言,对忠武军而言,守护这片祖祖辈辈的埋骨之所,是使命,是责任,更是信仰。
所以,萧鸿飞说,如果鲜卑用百姓的x_i,ng命相迫,他会献城投降。
朝廷是什么旗帜,帝位上坐的是何人,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这浸染了祖辈鲜血的辽西之地,在意的是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百姓。
周裕等人都是曾经的战将后裔,这些战将都曾在这块土地上抛头颅洒热血,然而,他们却是并非惊才绝艳之辈,甚至战亡之后连朝廷抚恤都没全部发放,但他们依然在战斗,在守护。
能护一人,便护一人,能护一城,便护一城。
这就是忠武军的信念。
萧鸿飞讲得悲壮,楚宁听得默然——因为,她深知道,事情的真相并不是这样的。
许多人都认为,华夏之所以一直被侵边,是因为实力太小,x_i,ng格软弱;也有人认为,是游牧与农耕两种不同文明的冲突。
但事情的真像,并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纵观楚宁前世的发展历史,就会很清晰的发现,每次朝代更替权力交接,除了上层管理阶级不作为之外,更大的原因是生存环境的改变。
商末周起,汉末到三国、西晋,唐末、五代到宋初,明末清初……从表面看来,是君主昏无道,是朝廷的吏治失败,但实际上,却是环境的改变,在逼迫着人类进行自我淘汰。
在这每一场残酷权力更跌背后,都有同一个恐怖的存在——小冰河!
小冰河时期,气温下降,农作物减产,草木也会跟着气温向南迁移,游牧族跟着水草的习x_i,ng,就注定了他们会与农耕民族相遇,他们脆弱的抗灾能力,也注定了他们与农耕民族的战争。
农耕民族的抗灾能力虽然比游牧民族稍微好些,但在农耕民族的骨子里,却藏满了对战争、对自然灾害、对死亡的苦难记忆和恐惧,因此,每当政权吏治更跌,土地粮食资源重新分配,使社会达到短暂和平之后,他们就会无限制的扩大人口规模,而种无限的人口扩张,在一定的时间之后,又会对有限的土地和食物资源进行争夺,爆发新的战争,进入下一个残酷的淘汰循环。
萧鸿飞等人以为,自己守的只是一城一地,却不知道,他们是在与残酷的自然环境做斗争。
但不论如何,萧鸿飞这番话,还是基本表达了忠武军的立场,他们不在乎朝廷挂着什么旗号,也不在呼帝位上坐着何人,他们只在乎自己所忠于的信仰,只为信仰而战。
李睿听罢之后,心中几番思量,她身为皇室宗亲,按说应该将萧鸿飞这等无君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