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敏锐的从中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一下子激起了内心潜在的破坏yù_wàng,罢课的,吵闹的比以前更甚——除了在周玄逸的课上。
周玄逸似乎没有受到这股浪潮的丝毫影响,整个人都游离在白麓城的流言蜚语之外。周玄逸照常讲课,照常管教不服气的学生。
有人对此不满:“周先生,书院要没了,你不知道吗?”
周玄逸停下念书,道:“知道。”
那学生一咬牙,周玄逸那副随时随地都保持平静的样子让人看着真的非常不舒服,他大声道:“书院都要没了,我们还有什么好学的?”
周玄逸放下书,心想这股思想已经弥漫开来了,他本来对这帮小崽子没有任何负责任的感觉,如今教了几天还教出感情来了,道:“我拿一天工资教一天课,有人想学,那多学一天是一天。书院没了,你们要么回去种田要么回去拿刀习武,但不论种田还是习武都比读书苦。”
后排的李凤大笑道:“我爹才不让我受苦,他准把我送到别的书院去。”
周玄逸看李凤的眼神里有些蔑视,道:“送到别的书院又怎么样?跟白鹿书院的学生比,你学习不如人家,家世不如人家,长得还不如人家。”
“你!”
周玄逸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道:“你自己想,在这里舒服还是去白鹭书院舒服。”
这话说出来之后大家果然都沉默了,种田、习武还是去白鹭书院都没有在这里舒服,他们刚开始盼望着万德书院关门大吉,就再也不用看见周玄逸和俞老先生,但对他们来说,万德书院竟然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待一天少一天,破坏yù_wàng少了,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出来了,大家一想到明天估计就是最后一天上学,竟然还有点悲伤。
下课之后,周玄逸正准备走,赵小虎却拦住了他。赵小虎天资聪颖,是这个班里周玄逸难得喜欢的学生,因此也不恼怒,等着他继续说。
赵小虎偷偷把周玄逸拉过来,道:“先生,我能请你去看戏吗?”
“嗯?”周玄逸微微起了调子。
“不是不是,”赵小虎知道周玄逸误会了什么,着急摆手道:“我大爹爹是戏园子的,他今天晚上唱《游园惊梦》,我想……”赵小虎说着有点局促,他紧张的满脸通红,道:“我这儿有三张戏票,你能带着金铃吗?”
金铃……周玄逸想起在树林里那个小子,觉得赵小虎能追到金铃胜算不大啊。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赵小虎他家里周玄逸也听说过,他大爹爹是戏班子唱旦角的,他二爹爹是一个手艺人,手很巧 ,经常做点木匠活,有时候也做点玉器卖。
赵小虎他家在大周来说有点过了,背后骂他们的多得是,赵小虎从小就被骂到大,除了金铃以外,没人愿意搭理他。但赵小虎的大爹爹和二爹爹不遮遮掩掩,两个男的活得潇潇洒洒,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还收养了赵小虎这个捡来的便宜儿子,一家三口也过得像是那么一回事儿。也就是白麓城靠近西域,民风开放,要是在京都,这一家子都要浸猪笼。
“哦,那我要问问金铃愿不愿意。”周玄逸道。
“你说,她肯定愿意,她喜欢你比伏城大哥都多呢。”赵小虎一股脑的把三张戏票塞进周玄逸的手里,然后生怕周玄逸又要说出什么话来拒绝,很快就跑了。
留着周玄逸在原地,捏着三张票,心想,伏城那个别别扭扭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去?不过料到了他不去,用这事儿逗他一下也好。
伏城最近有点忙,除了晚上几乎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躲着周玄逸呢还是真的忙事儿。周玄逸聪明的把这件事交给金铃去做,他看出来了,伏城很少拒绝金铃的请求。
果然,伏城听到去戏园子看戏的时候还挺惊喜的,但一听到要跟着金铃和周玄逸一起去,又开始犹豫自己可能有事儿走不开。
金铃不知道伏城到底在忙什么,磨了半天嘴皮子一点效果都没有,伏城最后给出的答案还是模棱两可的。
金铃来气了,给伏城留了一张票,跟周玄逸道:“不管他,他不去咱俩去。”
周玄逸应了一声,金铃跟伏城磨的时候周玄逸正在“看书”,一只眼睛在书上,一只眼睛盯着伏城的窘态,别看伏城这人谁来了都不怕,就怕这点小破事儿,被小破事儿逼急了的伏城还真挺有意思的。
第二天,周玄逸下课之后带着金铃就去了,戏园子名叫东门戏坊,在白麓城这种偏北的地方,人们听京剧的多听马头琴的多,听昆曲的太少了。昆曲对老百姓没什么吸引力,老百姓觉得吊着嗓子来来回回讲的都是男女情爱太没意思了。书生和贵族却好这口,儒生们向往的人间天堂便是苏杭一带,爱屋及乌,去不了但听听昆曲沾点书卷气也是好。尤其是昆曲,才子佳人的故事里,总有一个落魄生代入的起劲儿,还能跟着台上的戏子一起哭。
因此东门戏坊也是一票难求,周玄逸走进去的时候就已经坐满了,他们来的挺早,这时候还没演《游园惊梦》,戏台上唱着另外一首 ,热热气氛,赵小虎没法弄来头排和包间的票子,但这个位置便宜划算视野好,跟头排已经差不多了。
赵小虎留了四个位置,他跟金铃挨着,理应周玄逸和伏城挨着,但伏城的位置空荡荡的,这人是不可能来了。
等掌声响起,《游园惊梦》开场的时候,伏城还是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