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侍从服侍着我换上这身长裙,再在项上套了副黄金璎珞,镂空的缝隙里撒满紫鸦乌的红宝石,略动一动脖子,流光焕彩,珠翠莹华,双腕各戴三只玉镯,颜色错落,抬手拂鬓时,撞出一片玉响连绵。
从铜镜前回过身,微仰起下巴,我悠然欣赏着清瓷脸上那种难以言表的震撼。
“清丫头,我这身如何啊?”
她茫然地点点头,由衷叹道:“俗不可耐,珠光宝气,姑娘算是登峰造极了。”
伸指在她头顶敲了下,咳嗽一声:“恩哼,我能把你的话理解成赞美吗?”
“能,能啊!”清瓷看我冷了脸,立刻必恭必敬地说道,“姑娘今夜端方高贵,气质非凡,华服丽影,所向披靡。”
手势顿时改敲为,恩恩,好丫头,保持风格继续这么虚伪下去吧!
“那你说说,今夜在德馨园里最耀眼的人会是谁啊?”斜着眼看她,这丫头也算是绝的机灵鬼,目光望着我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满脸坚信无比的虔诚。
“那定然是咱们姑娘最出彩了,萤虫怎可与日月争辉?”
满意地端起架子,挽起庄严的微笑,伸过手让清瓷搀扶着,刚走出半步,我放缓了姿势,小心翼翼地说道:“当……心点,我的头……好重。”
清瓷无奈地叹道:“姑娘,还是当心你的脖子吧。”
“厄……我可不可以不要去了……”还没感念完,手臂被不由分说地架起来拽出房门。
呜,过分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啊啊啊啊——
一路向德馨园前进,我目不旁视,昂首阔步,生怕哪里钻出阵小风来吹断了我千金压顶的脖子。
走出没有几十步,刚要拐过游廊的穿门时,灯花繁盛处走出来一簇人马,看阵势就知道是后院美人出行,闲杂人等回避。
及至跟前时,看清了为首的那位正是白舞雪白美人,这位白美人三年来最大的人生乐趣和信念就是和我作对。不论是暗地里比试女儿节谁做的花灯更致唯美,还是每每拿出她亲手绣的百鸟朝祥百花争春图到我面前炫耀。总之小美女认定了我是她情场的宿敌,看到我时双眼总是瞬间绽放出熊熊烈火,斗志昂扬。
今夜她穿了身洁白的荷枝百幅裙,轻薄的衣料被夜风一托,隐然有嫡仙的姿态。项间戴着浑圆的珍珠串子,映着赛雪的肌肤。头上松松挽个流云髻,在鬓边不经意垂下几缕发丝,几朵细巧的绢花错落有致地攒在发上,耳垂上两只露珠型的坠子,随着她的颈项婉转而动,煞是可爱。
我早在一边看得口水不已,这小丫头几年来出落得楚楚动人,刻意打扮起来更是我见犹怜。转瞬又想到再美的风情也是白便宜了简小屁孩,立刻将满腔风月化作流云散。
“哟!原来是不语姐姐在这儿呢,方才老远的没瞧清楚,我还以为是公子养在花园里的花孔雀飞出来一只。”小美人抿着唇讥笑道,眼里脸上的神色俨然是非常鄙视我这身穷奢极欲的打扮。
我扯扯嘴角勉强露出个浅笑,生怕动作幅度太大重心偏移,被满脑袋金钗压断脖子。清瓷一脸沉痛地看着我,我一脸沉痛地看着白美人甩袖翩然而去。
站在德馨园外,隔墙听着里面笙歌喧闹的繁华,偌大的园子里此刻挂满琉璃彩灯,头顶上星光闪耀,眼前望过去一派富贵风liu景象。
夜如白昼,美人如玉,杯盏觥筹交错,莺歌燕语不断。简荻一身玄黑墨衣坐在席首,身影与夜色溶为一体。狭长的凤眸偶尔瞟过某个美人的脸庞,引得美人未语先羞垂下螓首,他的眼却又早不知转到了何处。
我凝神打量着他,虽然依旧是芙蓉桃花般艳丽无匹的容貌,看起来却又不尽相同,如今那面容里多了份属于男人的魅惑,不再是少年时的清丽无双。
吾家有“男”初长成啊……
清瓷扶着我站在园外,半晌看我不动,一副想问不敢问的神情,我轻声笑道:“你定是在想,为何咱们到了地方还不进去?”
她极力点头,又慌乱地摇了下,我拂开她挽在臂弯中的双手,端正了脸上的笑容:“等他们这些个美人们笑够了,热闹够了,我再进去。你说,他们会不会注意到我?”
目光投到清瓷的脸上,她下意识退了半步,我盯着她退后的脚步片刻,缓缓走进园中。
原本热闹喧天的场面在瞬间静了下来,仿佛这园子本就是这么安静,宝鼎中焚烧的香烟缭绕在席面上,无数双眼睛透过这蔼蔼烟雾望着我。
是审视?是鄙夷?亦或是深刻地妒忌呢?
我在浅笑中走过人群,将那些刺人的目光甩在身后。
简荻的手里擎着一只纯金酒樽,似笑非笑地看我半晌,才开口说道:“过来,陪我坐着。”
低沉的男音划过鼓膜,我顺从地走到他的身边,顺从地坐进那张紫宸府无数人想要争夺的凤椅中。这金丝楠木的龙纹凤椅并不舒服,坐起来冷硬硌人,却仍旧是众人眼里的宝贝。
一旁早有下人过来为我安了副碗箸,一只和简荻手里同款的金樽,只是杯口略小,樽壁上镶着一片翡翠雕成的饕餮。
我举起杯子,向席面虚敬,那些伶俐的美人们纷纷站起身回敬,一口喝干了杯中酒。看着他们一个个仰头痛快地喝下满杯琼浆,只怕这味道远不如刚才那样醇美,含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是否如梗了条鱼刺那么恶心呢?
眼里的嘲讽还没退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