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特别篇白马飒西风——君亦清番外

剑已出鞘，寒光闪白剑锋，窗外一阵疾风刮过，飒飒而鸣。

她跌坐在地上，脸上看不出是悔恨，亦或慈悲……

紫芜轩临窗剪影，她站在一盏浮白灯影下，风将满头青丝挑入夜空，乱过眼前。

我握紧了手中的冷艳，纵身跃进窗去。她急退数步，脸上神色，分不清是惊是惧，亦或是早已洞悉的悲凉。

寒刃递了过去，她跌坐在地上，抬头望着我，倔强的神色依稀便是当年那个花家寨里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丫头。我握剑的手颤了下，挽起一个剑花，她鬓边的一缕青丝擦过剑锋垂落，掉在我的脚前。

“今夜你和君亦清故友重逢，何不好好话些当年的旧事。只怕过了今夜，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的声音响起在幽暗中，我侧目扫他一眼，那人倚在床榻上，看她的眼神中分明有丝藏不住的锐痛。

心里一怔，手中的冷艳握得更紧。

东皋的皇世子，莫非对她……

第一次见她，是在绿川冈地的花家寨。

她卧在梧桐树的枝桠上，双脚一晃又一晃，鞋头上缀的两颗明珠煞是好看。她的鬓边纶了束紫藤花，映得粉白雕琢的小脸清秀俏丽。

梧桐树下站着个脏兮兮的傻小子，咬着手指抬头望着她，嘴里不依不饶地嗔怪她刚刚用桃核欺侮了自己。

呵！这是谁家的愣小子？居然对着年幼的女娃娃啼哭吵闹？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正想离开，耳边却响起她娇俏的笑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辱了你？小鬼！”

一句话逗得我差点笑出来，原来她竟是个如此难缠的鬼灵！

也难怪了那傻小子一脸委屈又无奈，遇到她，是命中注定的幸，或不幸？

我转身走远，将她的笑声遗落身后。

再见她的那个夏天，她站在我的照夜白几步之前，一双倔强的眼眸盯住我不放：“君亦清，让我的两个姐妹也过来好不好？”

本想顺口答应她，转念一想，却在话出口时改了主意：“本少爷行事，凭什么要听你的调遣呢？”

她的眉峰拢起，那么淡，淡过远山，一丝不豫浮上她的面容，瞬息而过。

有趣的小丫头，这么容易就生气了？

想起往日里听闻她在绿川冈地的恶行恶状，我也略微体会到了那种恣意任的心情。

“这样吧，你随便挑匹马和我的照夜白赛赛脚力，若是你胜了，就让她们过来。”话虽出口，我却并不想她赢，山坡上那两个女娃目光中的殷殷期盼，我不喜欢。

她本已黯淡的眸子蓦然闪过光芒，只那一刻，几乎耀花了我的眼。

“君家少主欺负yòu_nǚ，不怕被旁人耻笑了去？”

听了这话，我的唇角忍不住挑起个上扬的弧度。

她难道忘了自己是如何欺负梧桐树下的男童，招惹来眼泪鼻涕无数？

“既是如此，你若能认出我这匹黑鬃额点红的马儿，便算我输。”

不想太过为难了她，却也不愿轻易放过她去，手指着马队中那无可匹敌的神骏，我骄傲地扬起下巴。

她安静地走上前，看了那马几眼，回眸冲我一笑：“这马名唤千里一盏灯，君家少主，我说的可对？”

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一字一句回她：“千里一盏灯，一字不差。”

身后的飞越峰和玉逍遥策马上前，在我耳边低语几句，花家寨的花老二，原是个爱马之人，他的女儿又怎会不识宝驹？

小丫头笑靥如花地望着我，眸光中点点狡黠闪动。

心中凛然惊觉，这鬼灵的花丫头，竟是我上当了呢！

我将那匹黑额点红的千里一盏灯送给她，她波澜不惊地接过马缰，仿佛握在手里的是件本不值一哂的事物

本想看到她兴奋雀跃的神采，这下却落了空，心情郁郁地返身离开。寨门前随从们脸上那一副副了然的闷笑晃过眼前，于是心情更不好了，索策马扬鞭一路飞驰而去。

川原花海，飞花缭乱中她问我，可曾听说过醒月国的含章。

含章柔兰阁，那是天下闻名的神仙梦境，是世人梦寐以求的荣耀所在，我悠然神往地对她说出心中所愿。

“若此生能入含章，便是我莫大的幸福所在。”

她望着我看了半晌，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化作一声叹息。

“好，请记住今天你所说过的话。”

她那时仿佛就有所预感，世人皆艳羡的含章柔兰阁，为什么我在她的眼中看不到半分憧憬，半分雀跃？

这个丫头，我看不透她……

含章娴月殿，我走进这座冰封的阁，幽蓝鲛人灯跪列在长廊两旁，水晶帘影动，帘后的人露出隐约面容，美得让我惊为天人。

月轮无华，远天之上挂着一轮红月，红得诡异，娴月殿冷入骨髓。

“绿川冈地的君亦清，你可听闻过东皋的公子荻？”

他在帘后冷冷开口，我依言颔首。

“东皋的世子殿下，听闻是个荒唐无度的人。”

他的唇边挽起无声的浅笑，水晶帘浮光掠影，鲛人灯泪落化珠，长跪不起。

“含章柔兰阁，是人人艳羡的神仙阁，你身入含章，可知足吗？”

我俯身下拜，对他恭敬行礼。

“君亦清愿听凭公子差遣。”

话音落，幽蓝灯火瞬间黯淡下来，耳边仿佛听到了无数错落的笑声哭声，汹涌而至，涌进脑海。

是谁在笑？是谁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