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霁去给他煎药了,顾枕澜这才抓紧这个机会下来透口气——没办法,这两天他只要稍微一提要出去透透气的事, 阿霁就要摆出一幅可怜巴巴的担心模样,让他立马就打消了这种念头。
可怜的孩子,当真是叫观善真人那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给吓着了。顾枕澜边想,边贪婪地又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这犹如坐牢一般的养伤生涯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哟。
然而顾枕澜并没有多少时间胡思乱想, 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药味,当机立断关上窗子, 两步跳回到床上,再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进被子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大概是在多次斗争中积攒下的令人心酸的经验。
顾枕澜刚刚躺下,阿霁就端着药走了进来。阿霁坐在师父床头, 将那尚自滚烫的药汁放在一旁,温柔地问道:“师父可没瞎跑吧?”
顾枕澜将头摇得波浪鼓似的:“你看你,我这不是好好地躺在这呢么,跑哪里去?”
阿霁含笑点头:“是, 师父该赶紧把伤养好。”说着他探了探顾枕澜的额头,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热度已经退了。”
顾枕澜也跟着松了半口起。
然而阿霁紧接着,却又皱起了眉头,于是顾枕澜还没来得及全吐出去的那口气又跟着提了起来,不上不下得憋得十分难过。他不错眼珠地盯着阿霁,只听阿霁道:“有些薄汗,这被子可是太厚了么?”
原来是为了这个,顾枕澜暗想这臭小子一惊一乍实在可恶,口中道:“那就换个薄点的,这才几月份,你要把你师父蒸熟了。”
阿霁立刻找了床新被子,手一拂,那触感就变得温暖干燥,好像刚刚在太阳底下晒了一整天似的,十分舒适。他替顾枕澜换了被子,又趁机细细查看了一番。顾枕澜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理他,只管自己把药喝了。
这药可实在是苦,顾枕澜剩了最后一口含在嘴里,十分不愿咽下去。这时,阿霁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慢慢回过头来,道:“师父,你刚才去哪了?”
顾枕澜一愣,忍不住将那口药全都喷了出去。
阿霁前襟上全是星星点点的棕色药汁,他也不清洁,只直勾勾地看着顾枕澜。
顾枕澜干笑了两声:“瞎问,我这不就在这床上好好躺着,哪也没去么。”
阿霁轻轻叹了口气:“你小腹的那道剑上至今没有痊愈,合该卧床静养,乱动仔细要把伤口撕裂的。”
顾枕澜莫名觉得有些心虚,然而还满嘴跑火车地保证道:“我真的哪也没去。”
阿霁盯了他半晌,失望地摇了摇头。他冷不防在顾枕澜的脚上抹了一把,将手摊给他看:“灰尘。”
顾枕澜:“……”
这谎终于扯不下去了,顾枕澜挫败地叹了口气:“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行吧,我就是觉着气闷,上窗户那去透口气而已。怎么就能撕裂伤口了,我哪有那么娇气?”
阿霁一言不发,只顾一下下地给他掖被子。顾枕澜觉得他这徒弟可能是个龟毛的chù_nǚ座,那被子两头都叫他抹得一丝褶皱也看不见了,他的手还一刻不停的。又过了一会儿,顾枕澜只得认怂:“行吧,是师父不好,我以后一定谨遵医嘱。”
阿霁这才停了下来,他亲昵地搂住顾枕澜的脖子,将他按在自己肩膀上,道:“我是担心师父。”
顾枕澜纵容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自从自己受伤以来,阿霁就忽然变得十分粘人了。顾枕澜刚能坐起来的那一天,阿霁抱着他好久不肯撒手,s-hi热的气息透过的肩上的衣服,叫他一度怀疑他这小弟子是在偷偷哭了。打那之后,阿霁时不时就要凑上来撒个娇讨个抱——虽然因为身高原因,顾枕澜只能被他抱在怀里。
阿霁满意地一笑:“师父,你若是想出去透气,怎么不跟我说?”
顾枕澜脸色一僵,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没有很想出去。”
顾枕澜对上次“放风”的场景还记忆犹新:那是他醒过来的第二天,虽然一身身上三道剑伤时不时还要汩汩渗血,人也烧得有些发晕,可架不住劫后余生j-i,ng神好,当即就吵着要去散心透气。
阿霁劝阻无效,干脆将他打横抱起,在院子里转悠了好几圈。顾枕澜一个男人居然被阿霁这小屁孩公主抱,可想而知有多尴尬。偏偏还碰上了连凤楼和苏临渊师徒,当时顾枕澜就觉得苏临渊看他的眼神哪里不对的样子。
接下来,顾枕澜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了两天,作妖的心全变得生无可恋。他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在叶鹤年成婚当日,阿霁在反复确认之后终于松了口,同意他下床了。
……当时顾枕澜颇有些重获新生的感觉。而他立刻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才是做师父的,之所以会被这臭小子要挟,还不是因为自己疼他!
叶家因为叶鹤年大婚的事装点一新,处处洋溢着喜气。婚礼当日,叶家宾客络绎不绝,人头攒动,几乎要把个广阔的山庄给挤满了。
礼堂里是坐不下这么多人的。不少人就是来道声贺,在叶老爷子面前露个脸。
而进了礼堂再往里面走,还有到院子,是叶家的正堂,真正仪式举行的地方。这里头也就能容纳百来人而已,坐在这里头的,都是叶家真正的贵客。
顾枕澜一进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