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水抬脸,对筱风笑了笑:“来,公子坐这儿,和本官一道画愿。”此话一出,小吏们都有些为难,窃窃私语。偏偏筱风不忌讳,贴着韩水而坐,二人同执一笔。
一缕碎发,洒在花纸上。筱风浅笑,徐徐拾起,别于耳后。韩水侧过脸,笑容温柔。“公子这个‘莲’字,典雅端方,又不失灵气,写的好。”“是大人执笔,引导的好。”……
天下皆知,韩大人有断袖之癖,只欢喜男伶,不近女色。这一幕,隔着竹帘,引来民众指摘无数。
齐林叹口气,轻轻拍了拍筱风公子的肩膀:“让开,你坐着齐某的位置了。”筱风不解风情,讥讽道:“喊你一声将军,还真不把自己当下人了?”
韩水默默往草铺边上坐去,腾出小片泥土地。齐林戏谑一笑,lu 起了袖子。筱风:“你要作甚?”齐林:“不做甚,就是老来再fēng_liú一把。”
筱风刚要张口,迎面飞来一记铁拳:“啊!”于是,当着全城百姓以及韩大人的面,将军把这位跋扈的御赐良人狠狠地揍了一顿,揍到鼻青脸肿为止。
一颗沾着血的白门牙,从面前飞过,落于脚边。韩水掩袖,嫌弃地踢开。地上趴的人儿颤着伸出手臂,爬滚扭动,杀猪一般嘶叫。齐林站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弹了弹衣灰。
百姓喜欢戏,乌压压地围了里外三层,可谓摩肩接踵。小吏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韩水抿一口茶水,动作斯文,目含怜悯:“公子放心,回去之后,本官定会替公子教训这莽夫。”筱风呜咽,蜷作一团。韩水:“只是,公子怕也无颜居于韩府了罢?”
连着夜,一辆香木马车自南门入宫,飞驰过汉白玉大道,把浑身是血的筱风公子晾在了后宫门前。
回府时,车轱辘上还腥腻腻地沾着一层血浆。阿瑞怕污痕蹭花大人的衣衫,特意叫了个下人,跪趴在车前给大人当脚垫。韩水踩踏而过,一声辛苦也未言。
月下三进,正院白墙前,两斜人影。韩水回眸:“还跟着我作甚?正院不是杂役该进的地方。”齐林:“大人,齐某今日这表现,还满意否?”
韩水笑了笑,云淡风轻:“皇上的一个眼线而已,除了房中术,没什么好的。”齐林却失了趣,瞳仁微缩。韩水:“怎么。”齐林:“你和他,当真?”韩水莞尔:“还以为你是为了讨好我,才装的醋。”
那夜,茉莉香满院。
韩水例行公事,来瞧一眼这位御赐良人。筱风云发凌乱,半敞丝衫,拎着酒,就站在花圃前。韩水问:“公子住的可好?”筱风眯了眯醉眼:“你果然,是个天仙。”
不消说,韩水本命欢喜男子。从前,他和将军厮混,心里认着主,算得上洁身自好。然而,一纸青山奏,痛斩恩怨,空了他的魂。
“别慌,小爷筱风,好生疼爱大人。”不虚春宵之良人,笑得跋扈又邪魅。神失间,韩大人一软,就在耽风院的石桌上,让筱风把自己给压了。
其间欲仙/欲死之滋味,吓得他几个晚上未曾安眠,而后,也就释然。再而后,齐将军好死不死,闯回了他的身边。
月下,齐将军仍怔在原处,身上挂着江边买的琳琅玩意儿,风一吹,叮当作响。
韩水摘过一串瓷珠把玩,鸦睫轻垂:“正好,借你这疯癫x_i,ng子,把他打发回去,连皇上都不敢吱声。”
齐林神色复杂,摁住了他的双肩:“青颜,我心疼你。”韩水唇边浮笑:“疼什么,难不成你也和他们一道,要清君侧?”齐林手中一紧,欲言又止。
贵人用玉,凡人用瓷,韩水指尖摩挲着一粒粒j-i,ng白瓷珠,笑如素:“偌大个府邸,倒不如从前一间官舍。只可惜,韩某不能凭一己爱憎,耽误底下人海阔前程。”
他已不再是一滴水,而是一支江流,一片汪洋。他的身后,赫然生长着盘根错节一脉党系,清浊共流。
逼走将军之后,空庭月色如银。阿瑞细声问话,倒是,偏浴房,水已善,特泡南贡茉莉。
烟雾缭绕中,紫檀木屏风边立着两位郎,长衫半s-hi,黑发瀑垂。韩水自然褪下衣衫,踏入馨香浴池。
“大人,水烫否?”“恰好。”一位,手持银匜,在旁沃灌,一位,拧洗白布,擦身搓洗。
韩水眸中映着水光,一片氤氲。郎见了,柔声问:“大人可是有心事?”韩水抔起花瓣:“席仑公子近日还见了什么人?”郎答:“自然是南府。”韩水:“他见过齐林么?”郎摇了摇头。
柔波碧水之下,郎伺候着那处花j-in-g,极尽挑逗。韩水心中画愿,面上泛红,嘤咛了一声:“齐林……”
作者有话要说:
匜(yi)可以理解为洗澡用的水瓢。
第50章 果脯
小阳春,各国王公使节乘车扬旗,鱼贯入皇城。皇城临安,荟萃天下名人士子,车水马龙,商市繁荣空前。
有道是,入乡随俗,好办事。初至云梦之人,首要之急便是裁制几套时兴衣裳。凡王公贵胄,由礼部、驿馆安排,凡名儒雅士,由翰林、书院接待。其间,公需绢帛丝绸,按上头意思,指定于三合布坊采购。
三合布坊,经营九州生意,百座作坊,乃官托商办之龙头。布坊老板,陈力,早年曾与韩大人患难同行,而今御赐六品冠带加身,为商之极贵。
是日,陈老板的布坊走进三位风尘仆仆的异乡男子。为首者,一袭武衣,豹子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