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江医生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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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好花后,程庆红站在路边,招手打了辆车。岑谬和江莱则隔着一段距离悄悄跟在那出租车后面。

出租车一路行驶到郊外,停在a市最昂贵的陵园门口。

岑谬说:“咱妈见的同学住这儿?”

江莱并不觉得奇怪,程庆红会来陵园在她意料之中,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程庆红看的不是别人,正是魏茗玉。

下车后,程庆红拐进了陵园,她抱着花,径直来到一处修葺地很豪华的墓地前,把怀里的花放在碑旁边。

墓碑上女人的照片还停留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嘴角沁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温柔,仿佛正在直视着来人。

程庆红蹲在碑前,久久地看着照片,最后忍不住哽咽道:“茗玉,我都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

一阵风起,吹得树和草沙沙作响,却像呜咽似的。

程庆红抹了抹眼睛,继续对照片上的女人说:“阿莱长大了,还带了女朋友来见我……还真是奇怪,看着她这孩子,我总会想起你来。”

说到这里,程庆红从包里拿出一张写着字的纸,放在碑前,想起往事,声音是无尽的温和:“这是我们读书那会儿最喜欢的一首诗,你还记得吧?你小时候抄了一份送我,那张纸我还留着呢。我也没别的可以送你,也把这首诗抄了一份回送给你。”

她把那首诗放在向日葵上,目光重新回到墓碑的照片上,又看了许久,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手指反复抚摸着碑上刻着的玉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庆红苦涩地笑了笑,觉得自己也是痴了,她缩回手,神色哀恸:“茗玉,我该走了。”

说罢程庆红站起来身,腿蹲得有些麻,身体毕竟大不如前,她揉了揉腿,待站直了,该离开的时候又不舍地多站了一会儿。

然后,或许是觉得她自己人也老了,不该有什么别的顾虑了。程庆红弯下腰,在墓碑的一角轻轻落下一吻,就像当年在病房里魏茗玉偷吻她那次般轻,却极其郑重。

江莱看着这幕,眼里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如果说之前她还想问程庆红对魏茗玉是什么感情,现在她觉得已经不重要了。

不论是爱或者友谊,人走了二十多年,是程庆红心里无法补上的遗憾,程庆红记了魏茗玉二十多年,这份感情早就超过了普通意义上的爱情。

初中读书那会儿,语文老师出过一道作文题目,题目名为羁绊。江莱不理解这个词语,去查了字典,字典上的解释是:束缚,不能脱身。

那时的江莱认为这个羁绊不太像个很好的词。后来她才懂得,这种束缚和不能脱身是心甘情愿的,是人和人之间关系的最终形态,是千丝万缕解不开的关联。

等程庆红离开陵园,江莱和岑谬才来到魏茗玉的墓碑前。她们见了墓碑上的照片也是微愣,难怪江渠会说魏茗玉是月亮一样的人。

虽然只是一张照片,但除了月亮,江莱和岑谬竟然找不出另外的词去形容这个女人的气质。清明而不寡淡,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如沐月光。

天上的月亮,本该让人远远望着的,因为羁绊才围着大地转。魏茗玉却是个苦月亮,过早地陨落了。

两人同时想到:好可惜,如果还活着不知道该是个怎么样的人。

江莱注意到那张放在花上的纸条,是程庆红的字迹,用秀气的行楷抄了一首小诗:

“把手伸给我

让我那肩头挡住的世界

不再打扰你

假如爱不是遗忘的话

苦难也不是记忆

记住我的话吧

一切都不会过去

即使只有最后一棵白杨树

象没有铭刻的墓碑

在路的尽头耸立

落叶也会说话

在翻滚中褪色、变白

慢慢地冻结起来

托起我们深深的足迹

当然,谁也不知道明天

明天从另一个早晨开始

那时我们将沉沉睡去”

岑谬还以为这是程庆红写的诗,赞道:“程老师不愧是语文老师,这诗写得真好。”

江莱看文盲似的瞥了眼岑谬:“这是北岛写的……”

岑谬很是受伤:“江医生,你是不是嫌弃我没文化!”

江莱摸摸岑谬的脸:“别瞎想了,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岑谬挽着江莱的手臂,乐道:“哼,你这闷罐子敢嫌弃我吗,也就我不怕吃苦受罪才愿意追你。”

江莱眉头一扬,反驳道:“我好像没让你追多久吧?”

“那是我魅力大,江医生你抵抗不住我的诱惑,自投罗网。”

脸呢?

怎么忘了岑总监从来是不要脸皮的人。

江莱头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魏茗玉要是有岑谬一半脸皮厚,也不知道和程庆红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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