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清见兄长大约是不怪他了,才放下心,回道:“与大哥一样,踏月游园,乘静赏菊。”
南宫霁看着这稚气未脱之人,不禁笑道:“现下天还未黑,何来‘踏月’之说?”
南宫清指了指天边:“那不是?”
南宫霁随他所指望去,果见西天已挂了一弯浅月,便笑道:“即如此,便随我一道走走罢。”
绿云此花,轻细如丝絮,外瓣色淡似透白,近看帘钩环舞,远观萍浮青云,j-i,ng巧之至,似夺天工。
南宫清走近细赏,一面道:“外人皆道‘牡丹’称王,我却偏爱这绿云,如丝如絮,清雅巧致。”
南宫霁道:“好是好,就是j-i,ng瘦了些,清丽有余,雍容不足。”
南宫清闻此言竟一反常态,驳道:“大哥此言可待商榷!古之爱菊者,多爱其瘦,惟瘦方见其临寒傲霜之风骨,要真说来,我倒觉那‘绿牡丹’过于富硕,不得菊之雅髓,未免艳俗了。”
此话确有凭据,古往今来,文人雅士皆以菊瘦为美,而咏菊之作,也以吟瘦为先。
受了幼弟一番驳斥,南宫霁倒未现难堪,只道了句“人各有爱”,便一笑了之。再上前细赏这绿云,见花瓣轻细,花身窈窕婀娜,极似当日亭下那婷婷之人。
想来“绿云”亦名“绿朝云”,此名倒极妙,名同人更似!当初初见那女子时,她着一身碧绿,立于这菊丛中,只可惜当时花期未至,否则人花相映,定又横生一番妙趣。只南宫霁深知并无须为此抱憾,因他与朝云的婚事已得初定!若无意外,明年此时,他便可携佳人在此,品花吟诗,重温旧趣。
赏玩了一阵,见天色已暗,南宫清便想催促兄长回宫,然唤了几声却不闻那人应声,走进才看清那人原尚对着那株绿云出神!
南宫清怎知兄长心思,只谓他今日总是心不在焉,言语也不似平日里多,莫不是有心事?思来想去,却还真叫他寻出一件,此事他听母亲提过:朝中不知何人之议,竟要教大哥去那千里之外的梁都汴梁纳贡!据说此行万分凶险!而事关重大,爹爹也还未曾定夺,难怪大哥要为此发愁!便道:“大哥可是在为出使梁朝一事心烦?”
南宫霁正心猿意马,冷不防教二弟问及此事,倒极诧异,道:“何出此言?”
南宫清见大哥未曾否认,便以为猜中了他心思,道:“大哥却也不必太过忧心,爹爹不是还未曾定夺么,况且我听说王叔的病近来也已有起色,此事多半有转机。”
南宫霁闻之,轻蹙了蹙眉:听二弟之言,众人多以为他并不愿但此任!然此实是谬之千里!
要论此事的原委,还须由梁帝大寿说起。按例,天子寿诞,所派出使朝贺之人须是王室宗亲,多为王子王弟。
眼下,大梁天子越恒的五十寿诞又将近了,原本此事已经议定,由德崇二弟荣安侯南宫德昌前往朝贺,然天意不测,德昌偏在此时染疾,卧床不起,看来是难成行;德崇三弟德良又巡边在外不及归;至于四弟德延,虽闲在府中,身强体健,却因天资不高而不能委以重任!遂而,才有臣下谏言以世子南宫霁代荣安侯此行,实也算得一策。
世子南宫霁虽已满十五,却毕竟未经磨砺,少不更事,因而令德崇十分为难:教他去,怕他年轻性率恐出差池;不教他去,又无更佳之人选。反复思量了几日,德崇依旧决心难下,思来距离入朝尚有时日,因而倒也不急下定论!一面尚怀希冀,盼二弟德昌可尽快康复,一面又令人快马加鞭去往边关催回三弟德良,虽说此番路途遥远,而所剩时日又已无多,然若一路紧赶,或还有望及时赶回,救此一急!
只是不曾想,德崇尚在犹疑,南宫霁却已前来自请使梁,这倒是出人意料!原想他年轻不经事,若真要教他前去他或还存些胆怯,却不想到底是如此!只他有此心,自是好事。
说来南宫霁所以愿使梁,一则自欲为父亲分忧;二来,实则是他早有出外游历之心,想来此回去往汴梁,一路有大好风光可赏,又可体察民情,增长见识,真正可谓一举两得!因是何乐而不为?然此话说过不过区区数日,竟便因了他人一番无心之言,令南宫霁幡然生悔!
入夜,南宫霁静坐窗下,并无心安歇,心中反复忖着二弟白日里之言:“大哥还是莫要前往大梁为好,此去路途遥远,况且不知那处是何情形,万一不惯,或不服水土,可如何是好?”
南宫霁彼时尚暗笑他多心,乃道:“就算如此,也不过数日逗留,又何妨?”
孰料南宫清未经思索便道:“万一大梁皇帝要多留你两日,岂不坏事!”
言者自然无心,听者却是一震:难怪,爹爹在此事上决断不似以往,那般为难,却是此故!此去万一教扣下为质,果真如何是好?须知古往今来,此等故事乃是屡见不鲜!如此想来,此行凶险之甚,恐远出他所料。如梦初醒,方自叹愚钝!
一宿辗转,南宫霁清早便显恍惚,上朝议政,全不入心。胡乱混过半日,用了午膳,实在困顿,便小歇了片刻。
混沌中,似见自己已置身梁都,朝贺纳贡之后,梁帝却不放他归蜀,急惶忧惧之下,猛然惊醒,庆幸乃是一梦!所谓梦由心生,看来并非凭空捏造!南宫霁暗叹,看来这两日,实是忧惧过分了。
随着使梁时日的临近,坏讯却一再传来:德昌的病体虽有起色,然所谓病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