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崇听罢,捋须道:“有你在京中,上本应无大虑,然毕竟当下边患四起,若存些小猜也在所料中。”一顿,话锋却一转,忽道:“听闻你与上走得甚近。。。”
南宫霁闻此,忽觉似有一块大石悬起心中:爹爹怎会。。。难道是-----李琦?自己与越凌之事,若是爹爹有所知,那告密者除了他,再无旁人!心内无措,面上却还要强作镇定,回道:“吾与上曾同砚席,少时情谊,上不曾忘,因而对孩儿多加关护,也是常情。并无其他!”
德崇闻之似有些诧异,道:“如此,当是好事,看你却怎有些惶惶?”
南宫霁一怔,爹爹那话难道并非。。。?一时为自己未尝领会便急于辩白而懊悔,这下反显心虚!只得闪烁其词:“孩儿只是有些忧虑,上对我另眼相看,然他朝中也不乏对我蜀中怀有成见者,因而。。。”
德崇点头:“那你便须尤加谨慎才是!”看去对其言并未生疑。
南宫霁忙应诺,心下这才一松:爹爹原是随口一问,自己一时惶张,倒险些错怪李琦!实则以李琦之谨慎,此关乎天子,而捕风捉影,又无实据之事,怎会乱传?欲盖弥彰,想来可笑,却又有几分黯然:他与越凌两厢真情,究竟何错之有,竟要在人前这般避讳?
步出临福殿,本要去往福渊殿,然直到教二弟唤住,才知已到了文渊阁,其间竟是绕了个大圈!不禁暗笑,看来与那人处久了,这心不在焉的毛病,也传到了自己身上。也罢,文渊阁他也多年未尝踏足了,如今在此处读书习文的,已换做了二弟!内中也不知有变化否,便去一瞧也无妨。且说来,柔素那事,也应凑机再问问这人。
南宫清自小内敛,莫言在爹爹跟前,便是寻常时也未尝有多言!南宫霁虽身为兄长,想来要由他口中讨句实话,也是不易!因而不得不故技重施,旁敲侧击,谈及璧月,再至柔素!可惜南宫清毕竟不如柔素那般天真,但凡触及两情之事,便借题绕开!因而说了半日,竟连一字半句有用的也未套出!
南宫霁便不耐烦了,想着不妨直言激一激他,看他可还藏得住!遂道:“你可知爹爹有意教我娶柔素为继室?”
言方出,便觉对座之人似一颤,面上的惊痛毫无遗漏显现,却还低头欲藏心意!好一阵,方嗫嚅道:“爹爹之意,大哥当从之,又何须与弟言?”
南宫霁见状叹了一气:这人与柔素纵然朝夕相处,心意几已写在脸上,肺腑之言却始终不敢出口,到如今,更宁愿眼睁睁看她嫁作他人妇,也不愿哪怕出一言相争!实是,懦弱到了极致!然而,孰教是自家手足呢,总不能明知此,却还强夺人所爱罢!遂道:“你若对柔素有意,可与我言,我自教你如愿!”
见他沉吟片刻,抬起头,满眼忧伤已化作无望,低声道:“大哥不必为我费心了,姐姐(1)此前已为我选定了一人,乃她母家侄女,待禀知爹爹便可定下!因而。。。柔素实则与大哥才是天作之合。”
日已高升,南宫霁此刻倒不急往福渊殿去了,且将错就错,在宫中随意逛着。
这几日天色转凉,母亲愈发不好了,已是数日不思饮食,连起身小坐亦觉辛苦,御医也束手无策,怎不教人忧心?
母亲心思素来细腻,于自身之疾也心知肚明,倒或是卧病日久,生死之事早已看开,但说天意不测,但随之便是,忧惧又有何用?其人淡然,却也见不得旁人现忧色。因而自己若带着这一脸苦色前去,必然惹她不悦!如此,还是先且清一清心中杂绪,再去为妥。
再说方才临福殿内与爹爹一席话,为他解开许多疑惑:当日士杰入宫,乃是欲一探口风,但有隙,便鼓动自己劝进爹爹反梁!只可惜,此回事不如他意。
实则宇文氏极力挑动反梁,其因并不如他宇文士杰所言那般冠冕!
今日蜀中,李、韩、宇文、慕容四族掌政握兵,本是平分秋色!只是权欲之求,本难止于安足!私下四族间数十年来争斗不断,而李、韩深得主信,素占上风。近时执政李沂上谏,曰人臣不可贵!而当下四族之权势已过显,因而请除四族荫庇之遇,且今后一门入政院与兵院者,不得过两人!若此二条尚还说得过,然这最后一请,便教宇文、慕容二氏再难安坐了:求解去四族之兵权!
釜底抽薪,实是狠辣!孰不知他李氏虽掌政事院,手中却无寸兵;韩氏掌兵事院,名上可号令王土之内兵马,然他宇文、慕容二族,所掌之亲军却足可与之抗衡!也是因此,无论风云如何变,他四族却始终得以鼎立至今。所以这兵权,是万万放不得!宇文元膺以为,如今要教主上断绝此想,便惟有挑起兵祸一计!一旦讨梁之计大定,则释兵权一议,即刻成空谈!
既清楚宇文氏所想,德崇之意,反梁自是不可,而夺兵权一事,虽暂不能行,却也试出了臣下之心,此事但可从长计议,只是宇文元膺素有城府,心机难测,万一因此心生异端,慕容氏又以之马首是瞻,则恐天下从此不安矣!因而也赞同李夫人之议:将宇文柔素立作储妃,于宇文氏,便是番安抚。
彷徨至当下,南宫霁心思终定,二弟既无主张,自己亦不能越俎代庖,替他决断,且此事,尚还关乎笼络宇文一族,决不可轻慢。再言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便也无甚不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