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象准不准另说,消息的真假也不重要。因为祁王殿下早把柔然大汗快归西的消息传遍了军营驻地。歪打正着令大衍军士气大振。
喻旻趁热打铁,十月十六,赤羽军和孤狼军在天堑河河谷展开最后的围杀战。
孤狼军颓势已显,士气难振,在赤羽军越来越猛地攻势下节节败退。
两日后,天降大雨。
河谷的砂石被血水冲刷成红褐色。
尸横遍野,流血漂橹,柔然败局已定。
雨停后,孤狼军退至天堑河外,喻旻一刻也不耽误,趁势送上议和书。
伽来吙伸出满是污尘血迹的手,接了议和书,隔着天堑河同喻旻对视。
伽来吙一言未发,端坐马上,一手提着弯刀,一手拿着议和书。
他在看喻旻,也在看远山。
半晌后,他抖落刀上热血,带着叱咤东原的孤狼军绝尘退去。
——
喻旻坐在河边石块上,河水绕着脚边哗啦流走,耳边是将士们喜极而泣的欢呼。
他应该走过去,同劫后余生的将士们抱一抱,听一听他们各今后打算的去处。
可他什么也不想做,甚至没多少得胜的喜悦,只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喘完,只剩无边的寂灭,仿佛从前的喻旻随着战役的结束也走了。
卫思宁在帮忙收拾战场,战死的将士需要殓收,散落的军牌要好好收起带回去,伤兵需要安置,柔然军的尸体也要掩埋。
他在人群中抬起头,看到背对着岸边坐在石头上的喻旻。
他穿过或狂喜或痛哭的人群,慢慢靠近喻旻,却在咫尺处停下了,他看到喻旻站起身,拿起手边佩剑,远远地抛向江流中。
卫思宁胸口一窒,涌上一阵收拾不住的心疼,他正要开口说话。
眼角余光突然捉到一道极快极亮的白光。他来不及看清,身体先做出反应,纵身把喻旻扑进了水里。
下一刻,冰凉的江水浸透剧痛的后背,他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听见岸上的惊叫声。
“殿下!”是阿旻。他想回应,可眼皮不听使唤地往下垂,混着细沙和血的污水不停往嘴里灌。
“殿下,抱紧我!”
卫思宁努力抬了抬手,贴上喻旻冷硬的战甲,最后沉沉地垂了下去。
喻旻死命搂住他避开在湍急的江流,他手臂一紧,先将昏死的卫思宁送上了浅滩。
林悦看到卫思宁的惨状,吓得大叫:“曲兄!快叫曲大夫来!”
三尺长的刀刃从后背穿透前胸,就这一会功夫,卫思宁的双唇已经变成骇人的紫白,伤口还在往外涌血。
喻旻看着从轻甲透出的红刃,一瞬间有些茫然,这情形太熟悉了,在千百个夜里演练过无数次。
曲昀很快赶来,卫思宁从他怀里被拉出去,又很快被抬走。
他一声不吭地看着,半晌才跌跌撞撞爬起来,想要跟着去。
林悦早发觉他神情不对,立刻眼疾手快拽住他,飞快道:“刺客抓住了,我处置不了。”
喻旻甩开他,冷声说:“杀了。”
“恐怕不能。”林悦沉声道:“是柔然三王子。”
——
喻旻去的时候三王子已经吃过不少拳脚。他穿着粗布短衫,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脚印,熟虾似的蜷缩在地上。
李晏阳站在跟前,手里鲜见没拿折扇。
喻旻使了个眼色,李晏阳揪住绳索,将三王子上半身提离地面。
“你运气好。”喻旻盯着他说,“你该感谢伽来吙撤得早,感谢我议和书递得快。不然你现在已经凉透了。”
三王子狞笑,舔了舔牙根的血,道:“我的命换你们大衍皇子的命,不亏。”
林悦大怒道:“背后耍y-in刀的小人,你也配和我们殿下相提并论!”
“我不配?”三王子怒极反笑,“说的对。你们大衍生来就是天命,占着最肥的土地,最高大的山脉,最富足的河流。”
他额间青筋r_ou_眼可见地暴起,失去理智一般狂叫:“这都是理所应当么!我们柔然就该守着不毛之地困死饿死吗!?你们大衍人生就比我们高贵吗?!你们该死!”
喻旻看着疯魔一样的三王子,彻底被激怒得失了理智,他将三王子狠狠惯到地上,战靴碾上侧脸,目露狠厉,“谁该死!?你才该死!”
林悦和李晏阳都没反应过来,眼看三王子脸已经扭曲变形,急忙拉住喻旻,“阿旻冷静,他可不能死!”
喻旻抬起头:“谁说的?”
“……”他的眼神太过y-in郁,双眸里像是住着洪水猛兽,林悦喉头一滚,“要是柔然知道我们处决了他们的三王子,那议和一事又要生许多事端。你还是”
“不过杀了一个行刺本帅的刺客。”喻旻打断他,一字一顿道:“哪里来的什么柔然三王子。”
林悦惊惧未定,抬头看到李晏阳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接着,他听到清晰的头骨破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