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项人似乎很清楚城里的情况,这么多天来只小规模攻了几次城,恐慌制造得很成功。
党项人的吓唬他是不怕的,那帮人不达目的之前暂时不会攻进来杀他。但现在面临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
断粮了。
确切地说城里两天前就断粮了,他的随身近卫偷摸挪了自己省的口粮给他,他今天才知道。
卫思宁坐在石阶上擦剑,盘算着回到雍州城之后哪些人要清理干净。
雍州这个烂摊子他以为收拾得差不多了,开开心心出来巡视,没想到y-in沟里翻了船。
党项人巴望着他弹尽粮绝自己出城就擒,等得似乎有些不耐,昨晚攻了一次狠的,守城军折了一大半。
他在城楼督战不慎让流矢s,he中左肩,药物比粮食还缺,身边的人到山上给他弄了点草药勉强把血止住。
所以得尽快出城,不然他整条胳膊都别要了。
卫思宁默默叹了口气,他这辈子还没有经历过这般山穷水尽的时候。
不大一会侍卫拿来几个烤地瓜给他,从前吃饭穿衣都瞎讲究的人如今什么也不挑了,真是磨难使人成长。
卫思宁把烤得焦黄的皮揭开,露出里头黄灿灿的芯,还冒着热气。他一口咬掉一大半,口齿不清地问侍卫:“余飞有消息了吗?”
那侍卫抿着干裂的唇摇头。
“罢了。”卫思宁两口把地瓜解决掉,“砰”地一声收剑入鞘,边下城楼边吩咐道:“准备一下,今晚突围吧。”
侍卫张了张嘴,想说殿下您身上还有伤,再将养将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没米没药,拖下去只会更糟。若殿下真的被党项俘了去,那他们真是万死难赎。
城内统共还有七百多人,除去伤残,战力不足六百。而城外是五千党项军。
党项人应该不会料到他们会立马突围,卫思宁思索着,硬拼拼不过,那就猥琐一点吧。搅乱对方阵脚,再趁乱跑出去,运气好的话也许有生机。
落日最后一丝余辉消失在天际的时候赤羽军骁骑营与喻旻会和。
余飞j-i,ng神比昨晚好上一些,挎着剑焦灼不安。
“可有方法联系上城里人?”喻旻问。
余飞摇头:“传信号的焰火折子在突围的时候掉了。”
喻旻不再耽误,立刻下令道:“周一辛带人从左边绕过去,圈围大些,一个也别放走。”他直接拿剑在地上画进攻路线,“杨云去城门右侧,同样,把人围好。剩下的人跟我去城门底下。”他点了一名百夫长,“城门一开你就进去寻殿下,不可有失。”
黑幕渐渐在广袤的戈壁上落下。喻旻手中紧紧捏着缰绳,等着天黑透。战马都训练有素,连鼻息都是小心翼翼的。
周一辛趴在山石的隐秘处,悄无声息地望着不远处的党项的营帐。
突然原本紧闭的城楼在夜色中缓慢开合,像是黑夜里食人的野兽的大嘴。
党项军反应极快,立马响起了警戒号。
喻旻瞳孔蓦然一缩,下一刻就有人从城门里冲出来,瞬息之间又四下散开,驾马各自往七八个方向奔去。
党项军顿时喊杀声震天。
喻旻心中顿时如重锤擂鼓,他们竟然在突围!
夜色下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马一样的甲胄,但喻旻还是在往东南方奔去的那队人马中看到熟悉的身影。
卫思宁在奔逃中左肩的伤口已经崩裂,却感觉不到疼,只觉使不上力。
原以为在命悬一线的时候人都会想着自己思念的人,思念的地方。可如今他却什么也想不到,唯一想的是怎么冲出去。
只有活着,想念才有意义。
下蔺城守军饥寒交迫,战力不足。分散的小队冲进党项军队里瞬间就被吞没。
眼前是血r_ou_横飞的肢体,卫思宁提剑的手臂已经彻底脱力,早就勉力在支撑。身旁护着他的人被一个接一个砍下马。
很快他也摔下马,眼前一片白茫茫,耳朵也听不见确切的声音,这是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
他使劲儿甩头,将脱手的剑重新握住,一剑刺向前方扑上来的党项军。
冷铁切肤的剧痛让他能够保持短暂的清明,不至于倒在地上让马踏成r_ou_泥。不知又过了多久,卫思宁恍惚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哭喊:“援军,殿下,是援军来了!”
他一边竭力厮杀,一边抬眼去望,耳边同时响起了战鼓和冲锋的号角声。
只见身着黑甲的骑兵从山岭两边冲出来,像是两条绫带,瞬间就把他们围在中间,犹如神兵天降。
接下来便是更大更多的喊杀声。
卫思宁奋力提着的那口气突然松了,他目已不能视物,影影幢幢的人影在眼前交叠,只看见有人骑马向他奔来。
他捡起一把淋着血的剑柄,勉强支撑住身体。刚一站稳就被一只飞掠过来的厚盾砸中后背,重力之下狠狠向前跌去。
眼眶里那个骑马飞奔过来的人影忽然一脚踏上马背腾空而起,直直地朝他扑过来。
诶诶诶——,你可能会砸到我!
脸着地之前卫思宁还这样想。
喻旻将卫思宁护在怀里,一手揽着他,一手挡住杀上来的敌人。他常使的剑比一般剑长上许多,此时不好施展,便索性弃了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
他执剑破风,且战且退,直抵城门。他将怀里卫思宁交给身旁大衍军,“护殿下回城!”
随即一脚踢飞散落在脚边的厚盾,冲将上来的党项军被砸退数尺,接着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