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囚,怎么会被送来这里?”
重鼓本不想与他计较,但也知道若说不清,恐怕类似的事情之后仍会发生。
他松开手,那人滑坐下来,咳了几声。
重鼓说:“我藏这里是为了躲官兵。”
“你也犯事了。”
“与你无关。”
“业报轮转,果然应验不爽。”那人嘿然一笑,乱发掩盖下,有一丝疯癫神色。
“你听好,我本来打算等这阵风头过了,就把你放走。但看你现在这样,似乎是不想出去了。”重鼓道。
“谁求你了?我在这儿住得挺好。”
重鼓思索片刻,忽然心境明朗。“你是怕我们放你出去之后,‘刀’来报复你罢。”
那人默然不语,一头乱发挡住了神情。
重鼓自知抓到对方短处,颇为自得地继续道:“无论你如何解释,你的老东家都会以为你告诉了我们‘刀’的秘密,不然,你为什么会活着,而不是像另一个人服毒自尽?所以,他们一定会杀——”
那人忽然向重鼓扑来,重鼓猝不及防,向后倒去。那人右手成拳,猛击向重鼓的脸。他腕上的铁链在重鼓面颊上划开一道血印。重鼓用掌心抵住他的第二拳。二人的力量彼此相抗。重鼓一时竟无法压过对方。他猛然抬起脑袋,以额头击向对方。对方吃了这击,一时发晕,手上的力道弱了三分。重鼓大喝一声,将对方从自己身上掀翻,逆转了二人的位置。
他跨坐在对方身上,下面是榻席。重鼓扬起拳头,正要将方才吃的那拳还给对方时,却察觉到这人身体一颤,往后瑟缩了一下。
重鼓一时发愣,拳头慢慢地松开了。他心知这人方才之所以会下意识地躲闪,是因为先前自己用刑过狠,导致这人已经对任何可能的攻击都产生了本能的恐惧。
重鼓从对方身上站起,道:“你做不成‘刀’了,准备换个行当罢。”
那人背靠墙壁,慢吞吞地从榻上坐了起来。
重鼓道:“你同伴的尸骨,我们已经收殓了。等什么时候能出去,我带你去看。”
那人没有回应。他仍是最初的那副姿势——双腿屈起,手放在膝盖上,脑袋低垂到胸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重鼓走到原先被那人占踞的墙角,盘腿坐了下来,心中喟叹。
“喂,你叫什么?我忘了。”
过了很久,直到重鼓以为那人已经靠墙睡熟的时候,才听他低声道:
“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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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牢顶那扇小窗的光,重鼓坚持记录着逝去的日子。
温伯雪再次将牢门打开的时候,是第十六天。她身穿蔚青绉纱裙,腰系罗红丝带,头发梳成松散的斜髻,别一根缀梅的银簪,发尾垂落胸前
“巡兵走了?”重鼓将脑袋靠在墙壁上,懒懒地望着她。
“搜了这么久,一个人都没找到,早怠了。”
重鼓站起身,几乎能听到脊椎骨坐酥了后嘎吱的声响。
“人皮面具备好了?”
“备好了,一会儿我帮你换上。”
重鼓跨出牢门,能感到身后有道一直在追随自己的目光。
他对温伯雪伸出手。“把钥匙给我。”
温伯雪挑起一边的眉毛。“怎么?”
重鼓不与她计较,直接从她手上夺走了那串钥匙,用其中一把打开铐住霜寒的铁锁。锁链滑落到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霜寒缓缓活动起手腕,低头不语。
重鼓将钥匙抛回给温伯雪,道:“喊龙掌柜过来一趟,看能不能把这人给收了。”
温伯雪神情愈发讶异。“收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重鼓不耐烦地对她挥了挥手,道:“知道,出事儿了我担着。”
他转回身,对坐在地上的霜寒道:“还能走么?”
霜寒扶住墙,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步步地往牢房的出口挪去。
光线从地牢窖口s,he进来,落在出口的石阶上。霜寒用一只胳膊挡住光线,另一只手臂扶墙而行。
重鼓在他身后慢慢走着,没有出言催促。
温伯雪看着二人在光中的剪影,喃喃道:“上回劫法场忘收银子,这次又要养个‘刀’,我看他一定是什么时候撞坏了脑袋。”
她走了过去,喊道:“那石阶陡,重鼓你扶着他点儿!”
(重鼓篇完)
第26章 普鲁斯特角色问卷
萧坚
你认为你取得的最大成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