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敛情绪, 问:“你都想起来了什么?”
“醉仙楼,还有合欢宗。”
竟是只有第一个世界的记忆,从他并不连续的语气中,林寻依稀觉得恐怕这部分记忆也并不是很完整。
他松了口气, 往后种种,要是季子濯全部回忆起, 自己全身而退的机率不会太大——在欠债无数后。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 譬如今日生。”
深沉的语调褪去玩世不恭,林寻声音喑哑沧桑,语意不明。
季子濯不明白他是想表达什么,皱了皱眉。
林寻摇摇头,“这句话是说给以后的你听的。”
要是想起什么, 千万别找他来讨债。
结束当下这个无解的命题,季子濯化为一道虚影,又停在其他角落,他的棱角很冷硬,就是不做什么也给人一种认真严肃的感觉,此刻,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双目正观察周围的环境。
“难怪找不到,”视线放在黑蜡的一簇火苗上,“纪莲竟是将基地建在了地下。”
林寻盯着他的背影,再度感叹一番这种天赋的强大,但他心里也清楚,它并不是无敌的,季子濯使用这样的能力必定是受到限制的,甚至动用一次也会花费不小的代价。
“很神奇,”他做出评价。
季子濯并没有因为林寻的夸赞有什么明显的自得,理智地给他分析:“局限x_i,ng很大,常人的梦境是错综混乱的,通常情况下很难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运气不好,就是受到错误提示的干扰也说不定。”
他侧过身,“如你这般条理清晰的,前所未有。”
与其说是梦境,跟现实无异。
林寻:“那是因为大多数人在做梦的时候都掺杂想象力,对我来说,梦境就是种回溯作用,除了观摩下白天的所作所为,没什么值得夸大的部分。”
他只说了一半真话,其实他永远是噩梦和无梦两种状态,极少数才会类似于今晚的梦境,如果季子濯碰巧赶到前一种,说不定会死在那种恐怖的场景里面。
“最多两天,我就去找到这里,在此之前,”季子濯看着他道:“不要激怒纪莲。”
“当然,”林寻道:“我很惜命。”
……
季子濯许下两天的承诺,对林寻来说并非是一棵救命的稻草,雪炎星上他举目无亲,这具身体原主的父母对他来说不造成麻烦已经足够,若要完成系统的要求,早晚会起碰撞。
而林寻有预感,和纪莲在一起,这碰撞会提早降临。
清晨他醒来时,周围的蜡烛尽数撤掉,不知何时换成一层厚重的毛毯。
一套折得很整齐的衣服搁置在上面,摊开后料子很轻薄,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林寻不是很喜欢这套衣服,过于繁琐花哨,领口和袖口都有深奥的图腾刺绣,诚然,衣服相当名贵好看,但更适合豪门权阀。
林寻换好衣服,最近一阵子都是用黑布遮着脸,他的皮肤似乎又苍白不少,如同古玉质地,搭着漂亮的五官,就像一朵温室里最诱人的小白莲,受到最完美的保护,纯净无暇。
他走出石洞,最宽广的大厅仍旧是依靠上千黑蜡照明,纪莲穿着白大褂,神情是林寻从未见过的专注,一手小心翼翼控制着一个全是刻度的按钮,一只眼睛透过显微镜观察下方的黄绿色叶子。
“焦螺草,只有在一些山涧或是峡谷才有可能发生,传言这种草凝聚天地灵气,可以滋润人的经脉。”按钮的刻度停在八百零三的地方,“是以,焦螺草有‘地上仙果的美名。”
“地上一焦螺,云中有萦香。”林寻接过他的话。
“要不是季子濯亲自把你带到韶正门,我几乎要以为你一直生活在这里。”专注于叶间纵横交错的经络,纪莲缓缓道:“据我所知,六区鲜有书籍记载这些奇花异草。”
他直起身,拾起桌边缘的碳素笔,快速在纸上记载一些文字,比草书还要缭乱的文字,除了本人,估计不会有人识得。
“凡事总会有个例。”林寻道。
“说的也是,就像传言中萦香草早已经绝迹,”套上笔套,纪莲将笔和纸张合在一起胡乱揉了两下,珍贵的研究资料就像一团垃圾被塞进抽屉:“可季子濯却在山星找到了一株萦香草,云中有盈香……呵,”他的声音带有浓重的讽刺:“都说萦香只能出云间,结果却生长在穷山恶水之地。”
山星被形容成穷山恶水之地,林寻认真想了想,那他算什么,穷山恶水出的刁民么?
“可惜季子濯底牌太多,否则还是值得冒一冒险,要知道,一株萦香草可抵得上……”纪莲抬起头,忽然停下来,瞳孔微微放大。
在他的瞳仁里,清楚的映照出一张足够魅惑人心的面容,真正的钟灵毓秀,天人之姿。
林寻走过来,看着载物台上的焦螺草,“至少抵得过十支高级进化剂。”
“你……”
林寻的眼睛很有灵气,像是古画里走出的人物,等着他的后半句话。
“你没有毁容。”纪莲的语调听上去很怪。
何止没有毁容,那套衣服就像是为林寻量身打造的一般,穿在身上,随意一个动作都是风华。
“当然。”
“脸又没坏,有什么好遮遮挡挡的。”纪莲嗤笑一声。
还用黑布裹着,活像见不得人是的。
林寻:“大概是因为长得太好了。”
明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纪莲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