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受的伤看着严重,其实并未伤及筋骨,经过随行的军医诊治包扎,回京又延请了名医,已经并无大碍。
慕容离心中着实愧疚,自从回家后,便衣不解带地照顾执明。
执明就着慕容离的手喝完了一碗药,虽然被药物苦的咂舌,但依旧调笑道:“执明能有一位公主侍疾,当真三生有幸。”
慕容离无奈地为他掖了掖被角:“你还说笑,哪里有什么公主?你面前的这位,只是一介草民慕容离。”说罢便要起身。
“还是我执明的夫人。”执明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走。
慕容离从桌上拿了一个甜枣塞到他嘴里,摇头笑道:“伤口不疼了?仔细动作大了又裂开了。”
执明换了一幅苦脸:“这伤口也好的差不多了,阿离怎得就不让我出门?”
“你这伤口要见了风,说不定又得不好,左右忍耐两日,待全长好了,我陪你出去散心。”
“那不如到时候我们去看西山的红叶。”执明一脸向往。
慕容离看着他,心中满溢感怀,他当日以为执明会死,也下了决心要追随他而去,却没想到他福大命大,竟能这么快好转了起来。
本以为执明心存芥蒂,定然会与他生分了,却没想到执明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拉着他的手说:“阿离,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慕容离只记得当时自己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年少时的困窘生活,得知自己身世后的凄惶无助,还有在遖宿用尽心机的疲惫,全然消解在这轻轻的一句话中。
老天把执明送到他的身边,他是何其有幸!
一时间眼眶又有些s-hi润,走到执明床前,轻轻趴伏在他身上。
执明抚着他软缎似的长发,问道:“阿离这是怎么了?”
慕容离轻轻的摇摇头,将脸庞埋在他的胸前,任由泪水氲s-hi了被褥。
“阿离以后想要怎么办?”执明忽然问。
“什么?”
“还想要报仇吗?”
慕容离一怔,随即苦涩道:“是我糊涂,以为凭一己之力,便可与一国抗衡,结果仇人未除,倒害了···害了夫君,想必先人得知,也定会痛骂我罢!”
“可是阿离已经做到了。”执明温柔地看着他:“阿离虽然在寒微之家长大,却勤勉用功,考入钧天大学,可谓自强自立;又想方设法为弟弟治病,可谓有情有义;嫁给我之后,打理执家的产业井井有条,更胜昔日,可谓聪慧果决,已经比这世间很多人强上了百倍。如果瑶光王和王后在天有灵,看到他们的孩子成人成才,一定会很欣慰。普天下的父母,最大的心愿,不就是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吗?”
慕容离深深将头埋进执明的怀中,害怕他看见自己痛哭的样子。
世人皆言天权巨贾执家的独子执明,不学无术,无才无德。但他却觉得只凭这一颗赤子之心,执明就比那些满口道义,汲汲营营之辈强上百倍。
人之至真,世之瑰宝。
慕容离今生得以被这样的人所爱,定是父母在天庇佑。他只希望这份真情能在平静流淌的岁月中永驻。
生命很长也很短,长到有几十年的岁月可以蹉跎,但又短到只能够来得及好好去爱一个人。从今后,与眼前这人白头偕老,这便是此生最美好的希望。
时已入秋,秋风萧瑟,气温骤降,午门外却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苏、沈、萧家满门共二三百余口,跪在刑场里,等候处置。
这群人有的恸哭,有的咬牙切齿,还有的满脸麻木。
苏翰眯着眼睛看了看日头,已经不像夏日那般刺目,他盯着日头出神了半晌,不知在想什么。
“大兄。”苏宛在一旁轻轻唤了一声。
苏翰的身子动了动,却未转头。
苏宛轻声问道:“你后悔了吗?”
“呵呵,”苏哈冷笑道:“成王败寇,不过是我们运气不好输了,何来后悔之言。”
“不是这个,”苏宛摇了摇头,他脸色苍白,眼角皱纹都溢了出来,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是后悔我们这样对二兄。”
“阿襄···”想起苏襄,苏翰冷硬的面容也有些和缓下来。
“大兄年长我们许多,我们两个从小就爱黏着大兄,大兄也并不厌烦,但凡有什么好的,大兄也总是给我们···”苏宛絮絮的说着往事,想起了旧日时光,眼睛里也有了光彩。
“你们小时候也淘气的紧,还记得你俩弄坏了阿爹最喜欢的新式袍子,却不敢承认,还求我想办法兜底···”不知怎得,那些荣华富贵,权势滔天,这时候全然不记得了,只能想得起那些平淡琐事,嬉戏时光。
“是大兄无能,让你们受牵连了···”苏翰浑浊的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
“二兄常说,所谓世家,也不过几代之后,必然没落。盛极必衰,这是世间的规律,我们停在了最繁盛的一刻,并没有看着后代慢慢消磨,这样不也很好吗?”苏宛笑了,他一生眼高于顶,却与那些卑微侍君在后宅里斗了一辈子,现在想来,真的好没意思。如果有来生,他愿意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几亩水田,两间屋舍,平平淡淡度过一生。
令官将令牌掷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宛慢慢阖上了眼睛。
天上飘起了小雨,鲜血混合着冷雨渐渐在地上凝成一条红色的溪流。
“兄长,弟虽未能手刃仇人,但眼见他们伏诛,你在九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