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损失，其实也就是“汐幽”那具身体而已，而那具身体早在两千年之前就该消失的。

说来真可笑，曾经的我辛苦推论了半天才得出的结论，还抵不过恢复身份之后的一点点记忆。论起对“规则”的了解程度，没有谁比我更清楚。

毕竟，我是与“规则”一同诞生于这个世界的。

既不是人类，也不是神祇，真要计较的话，我是神址中的，“影”这种现象本身。

神址中的一切，只受“规则”约束，而神址之外的世界，不但受到“规则”的约束，还受七神的控制，但无论如何，“规则”永远是最高的准则，一旦七神的权柄与“规则”冲突，一切以“规则”为主。

力量完全且没有躯体的我被“规则”定义为神址之中客观存在的现象之一，属于七神不可改变的范畴。

我之所以会拥有自己的意识，完全是“规则”的不详细所致。它规定了我不能被七神影响控制，但并没有规定我不能有自己的意识和灵魂。同理，“规则”规定了神祇在光茧成熟后要进行重生仪式，却没有规定如果光茧在成熟之前被破坏了该怎么办。想必澈绯就是凭借这个才能拖延重生仪式的吧。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受“规则”约束了，更有甚者，“规则”没有定义的情况，处理起来更加危险，因此，我并不后悔以那种方式强迫澈绯进行重生仪式。

那么我呢？是继续游走在“规则”的边缘，作为一个有意识的现象存在？还是回到神址，老老实实地当我的影子？可以想象，没有了影子的神址，该是怎样一副奇怪的景象。

如果是前者，我不确定是否有“规则”收拾我的一天；如果是后者，那么，“汐幽”便是彻底的消失了——不同于灰飞烟灭的另一种消失。

我舍不得她，不管是澈绯，还是那个从来只愿意躲在我的荫庇下的小小神祇，意识诞生的最初理由，大概就是不想让那孩子露出那样一副表情吧。

那样，寂寥的表情。

那是我第一次不甘心自己只是影子，只是客观存在的现象，我能够做的，只是给予那个名叫艾瑞丝的小小神祇黑暗的庇佑，保护她不愿意在同伴面前露出的脆弱。

我以影子的身份伴随名叫艾瑞丝的神祇数亿年光y-in，以汐幽的身份陪伴她数度年华，但是，无论哪一个，都算不得生生世世。

——你可愿，生生世世陪我看日落？

我从来都是愿意的，你可知？

柳沁鸢是不笨的，她呆愣了数秒，回过神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但还是说出了正确的答案：“你是……神址之影？”

“bingo~”我微微一笑。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影子也能说话了，世风日下啊。”风筝不愧是风筝，半秒恢复正常，又开始以取笑我为乐。

“能把这个世界的元素玩出各种花样的人好意思说我？”我习惯x_i,ng地回嘴道。

“我怎么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人，人家可是如假包换的神哦~”柳沁鸢眨眨眼，故作可爱。

“虽然我现在不用吃饭，也不带这样恶心我的吧？”

“……”

我俩同时沉默了，良久，柳沁鸢换上了比较正经的表情道：“你回去神址是要做什么？我也算是看着你们走到这一步，现在也不用担心艾瑞丝的生命安全。说实话，我并不想看着她永远失去你……她是真的爱你，现在，我感受到了。”

“谁知道呢？澈绯会重生，会拥有崭新的人生，谁能保证她还会爱我？更何况，我对她做了那样过分的事。”

澈绯说的没错，我的确太过分了，因为不想自己难过，便让她看着我“死”，而且不是一次，是两次。第一次还可以归咎于不可抗因素，第二次便完全是我自己的决定了。

“你也是为她好。”柳沁鸢想不出别的话来安慰我，只得如是说道。

我苦涩一笑，并没有答话。

又是沉默。

最终，还是我打破了沉寂，“澈绯……多劳你们费心了。她应该也以为我死了吧，这样也好……虽然在这个世界，大约百年光茧就趋近成熟了，如果是在神址的话，依时间的流逝速度来看，最多也就三四个月吧。”

“你不打算告诉她你还活着？”柳沁鸢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如果知道我还活着，依澈绯的个x_i,ng，她肯定不愿进行重生仪式，而现在的我，你也知道，只是现象而已，我没可能劝住她。”

更重要的是，虽然作为现象，我不可能被消弭，但事实上，现在的我并没有实际的身体，柳沁鸢能够看到的我，只是我用力量凝聚出的虚拟影像，只是看起来像是真实存在一样。真够讽刺的，我可以控制影子，也可以让它们物质化，但是却无法给自己一个身体。

她不可能再碰触到我。能看见却无法亲近，对于澈绯而言，更残酷也说不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唉，算了，这也是你自己的决定。”柳沁鸢苦笑道，“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艾瑞丝的，毕竟，她是我们不可或缺的同伴。”

“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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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丝背靠着树，抱膝而坐，绝美的小脸上一片死寂。

好刺眼啊，神址的光……而她的光，永远消失了。

天地之大，再也寻不回那个孩子了。

如果没有“汐幽”存在，那么“澈绯”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