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直到楚翛亲口告诉他圈圈绕绕许多事情,这才恍然明白,人间之死尚远远不是终点,忘川水边历年历代都有不愿涉足的多情痴心人,死后意识神思犹存,只可惜再不能回头。
亲眼看着桩桩件件亲手作弄出来的闹剧,悔恨叹息,却也只能悔恨叹息。
见得,听得,甚至感知得到,却唯独再无法改变一切。生前苦果,竟是能辗转经年送到漂泊人间许久的魂魄面前,失却了味觉,却硬生生被苦涩逼出一连串早没了实物的泪水,长叹一声灰飞烟灭,为之奈何?
今生今世何其短暂,他何苦去迎合这纷繁世人、这荒凉世道,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自己的本心初衷呢?
将至十年,苦不堪言,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恍然回神,他已慢慢走到楼梯尽头,那不远处正静静倚靠着一个人影,一身雪白衣衫被轻风卷得翩然纷飞,衣袂翻飞之间,流光溢彩着秋子瞻为之执着一生的江河万里。
于是他笑出一堆圆滚滚的小梨涡,上前一把抢走了那人背上的万尺弓,不由分说地将自己身上那副换给了他,一手握着那把弓背缠满红线的万尺弓,一手揽过楚翛的右肩,笑着问道:“你喜欢这一把弓?”
楚翛一时叫这人笑懵了,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这疯子又是一阵没来由地轻笑,却是微微低下头来,喃喃细语道:“喜欢便给你,我一向是让着你的...”
他坏笑着低下头,却被楚翛一把扯了过去,不知被贴着耳根说了些什么,双颊却早是一大片绯红难掩,口中笑骂着,却仍是不舍得移开半分,只痴痴听着那人只逞口头之快的话,温柔地收敛了锋芒,眉眼低垂地轻轻笑了。
“接下来你计划如何?”
秋笙闻言扬眉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是随你回趟昆仑山料理料理你的事,几月几年都陪你。若你再问那以后如何,大概便是周游天下浪迹江湖,您可还满意?”
楚翛道:“光凭她三言两语你就信了秋维当真是个好人物?都不自己回去探探的?”
“还探什么的?一面转悠一面打听着消息便是,这不是还有你么...但凡他有半点作乱天道的苗头,我带着南大营就上京把他收拾利索了,出路都算计好了,便是走一步看一步,不着急了。”
说完,他再不等楚翛的反应,直截了当夺了那人虚浮握在手心里的缰绳,近乎无赖一般拧巴着身子蹭到了这匹倒霉的雪千里身上,两腿一夹,大笑道:“带着媳妇儿回娘家喽!”
一骑绝尘已是离去数里,烟花四月,正是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