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微臣不该擅议。”沈佑棠躬身告退,走到门边,顿下脚步,又近到周牧白身前,跪下低声道:“微臣知殿下对皇位从无野望,但人心难测,总要防范些才好。”
牧白望着窗外拨云见月,淡淡道:“父皇春秋鼎盛,还不到这份上。”
春夏交替,雨后渐有虫鸣,牧白沿着栈道转了个弯,见主屋窗前透出灯光,心里便如灯烛般摇曳了一下。她知道屋中有人,深夜未眠,在等自己回来。
沈纤荨兀自倚在床榻上看书,小丫头们都被打发去歇着了,看牧白进来,她起身披了件衣衫。
“怎么不让丫头伺候你先歇下?一路劳顿,你也累坏了。”牧白走上前,捏了捏她的手,不冷。
纤荨只是一笑,倒了热水亲自伺候她梳洗,又替她散发,长指划过眉梢,在发际两旁的x,ue位上按了按,牧白眯着眼睛,馨香淡暖,是独属于她的温柔。好一会,她才拉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纤荨的脸上泛起绯红,听牧白道:“今日接收到太子殿下与岳父大人的书信,我与佑棠商议了一番,明日,我须得先骑快马回京了。”牧白坐在椅上仰头望她,手上仍是握着她的手,“琼州离京城约有大半月路程,佑棠和许攸辞、章敏之都会留下,带着家丁护送女眷,路上太平,你不必担心。”
“你只带小团子小果子?”纤荨秀眉微蹙。
“还有六个长随护卫,都是从前在宫里陪我和佑棠练过武艺的。”牧白续道:“另有一半护卫与你们一道回京。”
纤荨斟酌着道:“父亲的信,是与西陲战事有关?”
牧白点头:“太子已领兵往铳州,我虽不知父皇因何急招我回京,但想来总是不离此事的。”
“既如此,让哥哥和许大人章大人与你一同快马回京吧。”
牧白有些诧异的望着她,又听她续道:“此是朝廷的用人之际,亦是你用人之际。”
向来只觉得她聪敏慧质,怜贫惜弱,与寻常闺秀不同,而今只这一句话,更是让周牧白刮目相看了。
牧白执着她的手道:“此地离京城尚有一段路程,我不放心。”
纤荨道:“我们只走大道,沿途都住官驿,况且还有一队家将护着,殿下不必担忧。”说着却又皱了皱眉,缓缓道:“我只担心是要将你派往西陲。”
牧白将她带到榻边,吹熄了灯,两人对面躺下,将薄被盖上。牧白在她耳边道:“从前跟着少傅和骁骑卫练习骑s,he剑术,你猜我和佑棠谁胜得多些?”
纤荨笑道:“前两年我哥哥胜的多些,往后他就极少能胜过你了。”
牧白奇道:“你怎知道?”
“从前他每日回来便与父亲夸耀今日背书赢你多少,明日骑s,he还要如何比试,后来夸耀越来越少,一回来只是闭窗苦读。父亲再问他时,他扭着脸道,你早已比他厉害了,他再不读书就被宫里其他侍读都比下去了。”纤荨在月光下眯起眼睛,禁不住笑出声:“至于拳脚上的功夫,都让给沈岩沈岚去争气就是。”
牧白听得开心,搂着她收紧双臂,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所以,即便要往西陲,你也不必担心。你夫君很厉害的。”
纤荨轻轻捶她一下,又倚在她怀里,指尖在她领口无意识的划了划,触到她细腻的颈脖,牧白只觉心中一痒,温热的手在她身后抚了一下。纤荨的声音从她怀里闷闷的传上来:“殿下,你曾问我,嫁入王府之前,心里可有喜欢的人。”她顿了顿,续道:“而今,你还想知道么?”
牧白不知她为何在今夜说起此事,心中有些摇晃,不似屋中温暖的烛光,倒似寒风中的瑟缩的枝叶一般。她揽着她的腰道:“你愿意说,我总是愿意听的。”
她声线起伏,她怎会不知。于是她在她怀里轻笑了一下,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从未与他人说过。
“在我还年幼的时候,有一天,爷爷从宫里回来,言道陛下要请他给三皇问他三皇子几岁,爷爷看着我说,与荨儿同年。哥哥又问三皇子是前阵子从民间回来的么,三皇子也读了四书五经么。许多许多的问题,我只记得爷爷笑着道,过阵子你便要与他一道读书,这些话,你往后自己问他便是。”纤荨抚着牧白领口上的纹饰,慢慢的道:“之后,几乎每一天,我都会听到爷爷和哥哥谈起三皇子,他们说三皇子如何勤勉刻苦,如何神采俊逸,哥哥从前那么自傲的一个人,入宫伴读后,却跟换了个人似的,卯足了劲要让自己更好一些。就连父亲都说,能伴你读书,是我哥哥的幸运。我那时便常常想,你究竟是怎样的人,能与你遇见,就会让人想要更美好么。一直到哥哥十二岁开锁礼那天,他到后院来与母亲说,几位贵客想听一听七弦琴音,我便知这其中有你。尔后他又告诉我你听了我的琴声后所说的话,他说你心里有天下,却无纷争。再后来,我师父舞大师病重,你为我们寻来《猗兰》古曲,我赠予你《苍穹晚月》。”
“你……”牧白张了张嘴,纤荨抬手在她唇上掩了一下,牧白静下来,听她续道:“我十二三岁时,京城里已有许多媒人来家中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