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身看到沈佑棠正站在几步开外,神情俨然,五千兵士整齐站列,肃静无声。
周牧白按剑从兵士面前一步一步走到军队方阵的正前方,她转身静望面前忠诚的兵将,片刻后,朗声高喝:“今日过此灵璧,孤王自知千难万险,但我瑞国之命脉,已尽系于此!孤王不得不恳请诸位将士,陪孤王共赴此艰,只为报国家于万一!”冷风袭袭,翻飞她的衣袍襟脚,她语音一顿,再抬头时眸中有狠绝之色,声如长歌:“诸位珍重,望来日,以富贵相见!”
周牧野的大帐之中燃着数盏牛油巨烛,明晃晃的照得一顶牛皮大帐篷亮如白昼。
帘幕被打起,沈纤荨在帐门前摸了摸袖口,心中稍安,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独自步入大帐之中。
“你来了。”周牧野放下手中邸报,绕过桌案走上前来,方才饮了不少酒,他的脸上酡红,漾出一抹微微的笑,就如许久不见的君子之交。
“敏亲王。”沈纤荨开门见山:“寻我何事?”
“无事便不能寻你么?”周牧野略偏着头,有几分凉薄的天真。他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于是轻笑出声。
“若是为了那一小坛子酒,”纤荨面上没什么表情,“小儿偶感风寒……”
“你拿了一坛酒?”周牧野打断她的话,又上前一步,只觉得灯烛旁的沈纤荨顾盼流转,双瞳如剪水,虽穿着寻常的织布衣裳,仍掩不住自成的一段fēng_liú。“你拿了一坛酒,也是为了与我庆贺吗?庆祝我,今日大胜。”
沈纤荨的眼中盛了几分寒意,凌然转身,“敏亲王若无其他事……”
“周牧白死了。”周牧野再一次打断了她,语气平淡的道:“战死的。”
“你胡说!”她再次旋过身,愤然盯着他。
“我亲眼瞧见的。在断岩之边……”
“我不信。”这一次,是沈纤荨打断了他的话。
周牧野却自顾自的,一字一顿的说道:“许多人都瞧见了,你要问问他们么。我营里所有人都可以告诉你,睿亲王,力竭而亡。她翻下冰涧,尸,骨,无,存!”
眼泪一瞬间涌上眼角,沈纤荨咬着唇,倔强的不愿出声。
周牧野挨近她,淡淡的酒气萦绕在俩人身边,他望着她笑,笑得这么真诚。“你知道么,周牧白死的时候我有多开心。也许我得不到你的心了,可是她呢,她再也得不到你的人了。无论如何,到最后,终归是我,得到了你。”
崇海郡外的灵璧天险,周牧白第一个攀上陡峭的悬崖山壁,她的十指尽可能的扣在岩石缝上,长腿凭着感觉不断的寻找着落脚点。玄翼军五千兵士依次横贯攀越,不断有碎石从手边脚旁陨落,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又一个士兵坠落了下去。
周牧白心里晃了一晃,即便是如今,见惯了生死,她还是无法对此漠然。一滴汗从她额上滑落,她闭了闭眼,努力静下心,伸手探寻下一处可以支持力道的地方。在摸到石壁上一块凸起的地方时,她将重心移了过去,哪知石块并不牢固,竟从她手里碎裂开来,她半悬着的身子猛的一晃,身边一只有力的手臂立即托住她的背脊。她转过头,看到沈岚略有些清瘦的脸一瞬间与沈岩的稳重重合起来。
“当心。”他道。
牧白点一点头,收摄心神继续前行。
绝壁上的风像夹裹着刀霜,锋利的呼啸着割在他们的面颊上,相隔不过几人的距离,又一声哀嚎划破空茫跌了下去,另一个士兵同时哭喊出声:“弟弟!!!”
牧白手上一紧,低头望去,脚下已看不到蜿蜒的河岸,只有陡直的嶙峋山壁。
“继续走!”她用力的咬了一下唇,溢出一丝血,好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决绝。
那士兵哭道:“殿下,那是我亲弟弟!”
一股酸涩的情绪涌到眼前,她忍了忍,逼着自己高声喊道:“继续走!!不要看!!”
那士兵的热泪混合着冷汗,闻言不再低头,咬牙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若你做错了事,跟着你的人就必须为你的错误受到惩罚,他们,就是你肩上的责任,你明白了吗。”
许久之前,在初回皇宫的那一年冬天,周凛曾在泉清宫的书房里望着她如此训诫。敦敦教诲,言犹在耳。
周牧白抿了抿唇,继续攀越在战队的最前方。
玄翼军周牧野的大帐里,牛油巨烛已燃了大半,沈纤荨后退半步抬起手,挡住倚靠过来的敏亲王。
“怎么?你怕我?”周牧野不退反进,一伸手捏住了沈纤荨俏丽的下巴。
“放肆!”沈纤荨避开他的拿捏反手扬去一个耳光。
周牧野被打得退开了一步,他眯着眼摸了摸脸颊。酒意涌了上来,有些燥热,他站直身,解开了衣袍襟口的一颗银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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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不吃盒饭了吧?(看作者菌真诚的星星眼。)打榜一周五更,终于更到最后一天。一个字:累。两个字: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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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碧落黄泉
大帐之外兵士们欢呼庆贺的声音遥遥传来, 可以想见寒风中是如何的篝火连营。沈纤荨不动声色的往帐门退后一步, 再退一步。
周牧野微醺的眼梢逸着几分轻佻, 他薄笑道:“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