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听得懂汉话,说的也不错,所以她明白这个少年不仅救了她,还正在为她讨公道。
这个人是谁?
“没人承认,”她发现少年说话的声音有一种古怪的生硬,“我会,告诉舅舅。所有人,受罚。”
舅舅?
阿尔祖古丽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人的身份了,他是那个汉人将军的外甥,是杀死她的雪狼王的人。
老察坦是她的父亲,她不能把狼王的死怪罪在制定计划的父亲身上,只好把所有仇恨都倾注在了这个杀害狼王的少年身上。
她立马为自己刚才一瞬间的软弱和倾慕感到羞耻,仇恨和怒火让她握紧了拳头。
当那个绿眼睛的少年揪出了罪犯并向她走过来的时候,阿尔祖古丽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在他惊愕的眼神中一把扯过他的手臂,尖锐的犬齿恶狠狠地咬住他的右手!
“嗷!”
可怜的裴昭一脸懵逼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救场的陆少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
无辜受伤的裴小狗摸了摸手上被包扎完好的伤口,发现自己宴会上的席位就在那个蛮人公主的正对面,顿时感觉一阵手痛。
那位公主的眼神实在太渗人了,秉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裴昭默默地把自己的桌子往老师身边挪了挪。
柯宁玉大病初愈,裹着厚重的狐裘倚在位置上,颈边一圈黑灰色的毛皮更衬得他脸色青白。他手捧一碗热茶,斜睨着一脸苦逼的小狗,忍不住轻笑一声,问道:“阿昭,你怎么惹到那位公主了?”
裴昭指尖拨弄腕上袖里剑的机括,低着头郁闷道:“不小心,抱了一下。”
“男女授受不亲,也无怪乎人家要生气了。”柯宁玉忍俊不禁地轻笑一声,气流骤然上涌,又掩袖咳了起来。
裴昭吓了一跳,忙要伸手去扶住老师的背脊,却被横里伸出来一只大手一把掀到一边,只见他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舅舅已经扶住老师,一手轻拍老师的脊背,一手端住原本在老师手里的那碗热茶。
“先生莫急,怎么又咳上了?快喝口茶润润嗓子,”谢辞絮絮说到一半,又扭头瞪向裴昭,“小狗,你是不是又惹柯先生生气了?”
“咳咳,将军,咳咳咳,不是阿昭……”
裴昭暗暗翻了一个大白眼,把自己的桌子又挪了回去。
十五岁的少年虽然啥都不懂,但还是感觉有点辣眼睛。
好像是老师这次去鬼门关溜了一圈,舅舅就把他当成了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得跟看眼珠子似的,裴昭记得二狗叔吐槽过,说“老子对自个儿媳妇都没将军对军师这么上心”。
柯宁玉终于捋顺了气,苍白的面上因为咳嗽泛起不正常的嫣红,他喝了几口茶压下喉咙和肺部的痒意,有些无奈地推了谢辞一把,“老霍,快去主座上!”
“你还难受不?要不要叫老孟过来瞧一瞧?”
柯宁玉肺不痛了,他头痛,也不知道自己这位相识多年的主帅兼老友最近在发什么疯。他只好低声道:“不难受,哪儿都不难受!你快点滚上去,看没看到柏狗的眼神!”
柏集那只老狐狸笑眯眯又意味深长的探究眼神快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了,柯宁玉在自家主帅和老狐狸的双重夹击下,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谢辞最后道:“你等会儿要是不舒服也别勉强,早点离席就是了。”
柯宁玉连连点头。
酒过三巡,大帐里弥漫着浑浊的酒气和热烘烘的人味儿,尽管柯宁玉从头到尾只喝茶吃了几口菜,还是感觉到胸闷头痛,万一露出不适之色又会被唠叨,柯宁玉乖觉地告罪早退。
呼吸着夜晚干冷清新的空气,头痛缓解不少,沉疴依旧的肺又开始隐隐作痛,柯宁玉没忍住闷闷咳嗽起来。清风被他打发回去烧水了,身边没有能扶他的人,柯宁玉略显狼狈地抓住一旁帐篷的毡布,让自己不至于虚软无力地摔倒。
身后响起一阵轻却乱的脚步声,柯宁玉咳嗽的声音微微一顿,虽未转身,却隐隐猜到了来者是谁。
“你、你是不是,阿九哥哥?”
少女轻软怯怯的声音响起,柯宁玉恍惚了一下,好像不远处大帐的嘈杂声都远去了,心底掠过一丝长长的、长长的叹息。
柯宁玉回身,看着那张已经出落得清丽动人的脸,那个身量窄小却神色倔倔的小姑娘,叹息一般地用蛮语叫她的名字。
“阿尔祖。”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各位小天使,我回来了。嘤嘤嘤,无故断更,都是我的锅。
前几天心情太糟糕了,抱歉_(:з」∠)_
第74章 将军冢(十)
柯宁玉今年刚过而立,多病多舛的人生约莫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他十岁之前的童年是在长安度过的,不过那段锦衣玉食的日子太过久远,已经记不大清了。那时候他还是柯九,京兆尹家骄纵的小少爷,懵懂无知,少年不识愁滋味。
他的父亲在他十岁那年的冬天犯了事,父亲被斩首,家眷流放北境。从没吃过苦的小少爷和他美貌怯弱的娘,在北上的路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柯九只记得,当他们被一队蛮人劫下后,他用一块一路上被他磨得无比尖锐的石头,趁乱捅穿了那个强、暴他母亲的看守的咽喉。
一下又一下,直到那个人的脖子变得稀烂,直到他母亲哭喊着抱住他的身子,直到他抬起血红的双眼,看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