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腿……」
给孔一棠检查的医生皱眉,问:「你家长呢?」
孔一棠:「在家。」
「叫她过来。」
「我的腿怎么了?」
孔一棠揪着衣角,她的衣服都脏的不行,还是应昭给换上的,她今天正好发工资,买了套新衣服想给乔含音,没想到倒是阴错阳差给了这小姑娘。
她转头看了一眼小女孩,「你家里人电话知道么?」
孔一棠报了个电话,隔壁邻居的。
应昭打了过去,辗转才让孔一棠的妈妈接到。
她自己还有妹妹要接,临走前从大衣里掏出了个星球杯塞到孔一棠手上,说了句:「那我走了。」
她跟医生好像认识,垫了点医药费,说让对方有空的话给她就行。
从一个健全的人变成个瘸子,其实挺迅速的。
活生生地被打断腿,丢在大雪天的地上丢了一下午,腿断了,又冻坏了,即便她妈花了那么多钱,她还是瘸了。
没死就行。
她妈抱着她在诊所嚎啕大哭,她冷静地说了是谁打的,然后问医生,「那个女的是谁?」
「哪个?」
「送我来的那个。」
「那个啊,明山胡同的,昭儿。」
孔一棠听过那医生叫这名儿,加个儿化音,感觉很亲昵,「姓什么啊?」
「姓应吧,应该是。」
这片都是条件不大好的人,但因为地儿没多大,待久了倒都差不多知道点情况,更何求应昭这小小年纪辍学打工的,四处跑,脸熟是肯定的。
瘸腿之后孔一棠不知道她妈到底想没想明白,反正她即便再不情愿,来年开春,还是被叫去上学了。
小小年纪拄拐很引人注意,她的腿也没好利索,行动总是不太方便,吃饭也是,走到食堂都要很久,更别提上学放学了。
她妈其实学识不错,在幼儿园带小朋友,就是身体不好,得了癌症。
她以为孔一棠不知道,其实孔一棠早就知道了,她也没说。
她走回家原本要用二十来分钟,现在差不多要一个小时,走到天黑是常有的事儿。
有时候不得不走小路。
有天她抄小路的时候再次看到了应昭,不过对方不是一个人,对方面前有个女孩。
她也认识,她们一个年级,还是隔壁班。
乔含音长得漂亮,是公认的校花,也有人夸过孔一棠好看,不过她瘸了之后再也没人说了。
乔含音在跟应昭吵架。
应昭拉着自行车,低着头看着一直骂她的妹妹。
「你说过给我买那件衣服的,还有裙子,一套的,你自己答应了的,骗人!你就是欺负我,你反正就是……」
一套?裙子?
孔一棠突然想起自己床头叠得整齐但没还的衣服。
乔含音长得好看,特长又多,在学校里倒是特别受欢迎。
穿得也好看,大家都说她家里特别有钱。
可这样看,好像也没有。
应昭穿的衣服很旧,她的自行车都很旧,她整个人都像是从老照片里走下来的,带着不符合年纪的厚重感。
还有点沧桑。
「含音,我下个月给你买好不好。」
应昭低声说,她伸手想去摸摸乔含音的头,但乔含音躲开了。
应昭的手尴尬地停顿了片刻,最后垂下。
那一刻,孔一棠恨不得冲过去,让她摸摸自己的头。
可她不敢。
她现在是个小瘸子,走在路上都会被别人笑。
她也没有乔含音那么多特长。
如果我是她的妹妹就好了。
被踏实怀抱包裹的感觉实在太幸福了,好像有了一个相当安全的盾,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栖息。
「不好!」
乔含音伸手推了应昭一把,还踹了一下那辆自行车,然后走了。
她的头发很黑,每天发型都不一样,各种辫子也很好看,很多人女孩都羡慕。
应昭被推了一把,后退了一小步,隔了几秒,推着车跟了过去。
孔一棠拄着拐站在阴暗处,等到对方消失在拐角,才走出来。
她的心怦怦直跳,一种强烈的渴望涌了上来,不是恨也不是爱,是一种羡慕。
她嫉妒乔含音,她想要应昭。
她想做应昭的妹妹,或者说是被应昭那样温柔的对待。
无论怎么样,回头都能被那种目光包裹。
可她这些想法还没来得及去思考具体实现,或者还没多做几个梦,她妈就不行了。
她的妈妈,这个看上去就和她们老家格格不入的女人,死后留下的文件倒是价值千金。
但她的女儿显然不是省油的灯,也不怕对不起自己亲妈,第二天就拉着亲妈的尸体去了她那个吃软饭的亲爹公司底下。
直截了当地上了社会新闻。
她离开了那个被底层人聚集的地方,连拐棍都换了不一样档次的。
应昭变成了她年少梦里梦外得不到的渴望,在看到对方的电影的时候这种渴望更是爆开来,她按不住自己自己那颗澎湃的心,打算换条路走。
但她没想到,应昭没打算自己披上星光。
她给乔含音开了一条布满星光的路,自己却被尘埃铺满,成了个不起眼的地基。
不过还好。
老天爷还是喜欢反转。
静观其变那么多年,她总算盼来了一个可以实现愿望的机会了。
挂完电话的孔一棠心情格外愉悦,她堂而皇之地删掉了通话记录,然后翻了翻自己微博下面的评论,挑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