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表示我一个人能走,无需陪同。但纪潜之并不同意,毕竟傅明对住宿“要求甚高”,需要走很长的路。有人跟随,能够保障他的人身安全。况且,傅明没有马。
纪教主说的很有道理,傅明无言以对。
“但是,这山上只有你我二人,不知教主的随从都在何处?”傅明试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如果离得远,赶过来也费时间……”
“不妨事。”纪潜之从袖里取出一根竹筒,手指粗细,光滑小巧。他轻松一拧,竹筒便开了盖,从里面飘出一丝血红烟雾来。这烟雾遇风即散,片刻之间,不知所踪。
“此物唤作相思愁,只要让人吞服药引,百里之内皆可追寻。”纪潜之笑容温和,“路少侠稍候片刻,他们就在山脚,很快上来。如若不至,体内药引便会毒性发作,堪比极刑。”
……说起来,眼前这货是魔教教主来着。
傅明很识时务,乖乖站在院子里等。
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无法逃脱了。纪潜之明面上允许他离开,却派人随行监视。他去哪儿,做什么事情,都不再是秘密。
说真的,当初自己为什么会想到易容卖糖人呢?这也罢了,演完戏,卖完糖人,为何又上半面崖?
傅明很想做个自我检讨。
他等着魔教的人出现。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暮色四合,庭院愈发阴潮森冷。谁也没有来。山上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风吹草动。
“看来这药不太好使。”傅明观察着纪潜之的神色,真诚地建议道:“教主你检查下,可能过期了。”
纪潜之并未理会傅明的鬼扯,神情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顷刻,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他们也许有事耽搁。左右也是等,不如四处转转,找个地方歇脚。”
傅明只能听命。于是二人穿过庭院,寻找可以休息的地方。
无义帮本来就小,总共没几间屋子,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当年住宿的厢房。
过道凹陷,门窗倾塌。傅明推开半掩的门,看向屋里。简陋的木板床,开裂的圆桌。一本旧书摊在桌上,隐约可见上面勾画的拳法招式。
这是纪潜之的房间。
傅明想起许多年前的光景。十来岁的孩子,赤着脚,穿单衣,站在屋内,反反复复练习着拳法。胳膊浮肿,脚跟渗血,湿透的衣裳黏在瘦小的身躯上。
耳朵里仿佛能听见拳脚挥动的声响。细微的,颤抖的,其间夹杂着忍耐般的喘息。
傅明晃了晃脑袋,把这点儿幻听驱逐出去。
“怎么了?”
纪潜之在他身后问道。声音离得很近,低沉而略带沙哑。
耳后连接脖颈的那一小块皮肤微微发麻。傅明连忙跨进门来,与对方拉开距离,随口说了句没事。
纪潜之也跟着进了屋子,环顾一圈,说道:“多年没来,这里倒还干净。”
傅明应和着,心不在焉。纪潜之伸手拂去门窗上的蛛网,又走到桌前,翻看积灰的书籍。
“我有个想法。”
纪潜之翻了几页书,突然说道:“在这里住一晚,好像也不错。”
……啊?
傅明有点懵。
纪潜之抬起头来,看了看傅明脸色,补充道:“我开玩笑的。”
傅明额角抽动。
“我们先坐会儿,等人来。”纪潜之打量着傅明,唇角微弯,“怎么,莫非路少侠期待与我共度一晚?”
傅明简直不知如何回答。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他想继续作检讨,检讨自己为何假装爱慕纪潜之——绝对是脑袋被驴踢了。
说是歇脚,屋子里并没有能坐的桌椅板凳。纪潜之脱了外衣,随手铺在木板床上,然后坐下。他用手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傅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