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惜年一行人在玄妙观中待了十日。短短十日间,冀州城中天翻地覆。
来玄妙观避难的第二日,陶惜年便与寇怀用幻化术化成普通百姓悄悄下了山。此时城中不少平民百姓感觉事态不对,拖家带口逃出城去,而城中留下的百姓有近半成了疯人。
陶惜年听见铃声远远自西边天界寺传来,绵绵不绝,那些疯人听了铃声,皆目光呆滞往西行去,浩浩荡荡。他与寇怀试了好几种道法都控制不住,即使用了定身符,法力消失后,疯病人还是会接受铃声引导,向西行去。
又过了半日,城门被人封死,幸存的百姓都只能躲在家中,街上卖东西的小贩已然绝迹。据说官府派人去天界寺查看,去的人却一个也没回来,冀州城几乎成了死城。
他们几个道人,虽道法尚可,但对付法庆,力量太小,简直是以卵击石。于是寇怀想办法送了信出去,与陶惜年和轻尘老道合力在北郊附近的一所大宅里做了个结界,搭救幸存之人。
又过了三日,崔伯带着救兵来了。陶惜年与寇怀下山投其帐下,助他一臂之力。然而在僵持几日之后,法庆手下一个叫李归伯的妖道,将崔伯杀死,剩下的士兵,亦很快溃散。陶惜年还险些被李归伯捉住,幸而寇怀搭救,才保住性命。
救兵全军覆没,法庆的气焰更盛。在三清铃的引导下,狂病人全然成了活走尸,向四周蔓延,甚至进入周边县市地界,对当地驻军下手。陶惜年真的不明白了,这法庆是要造反么?他一个和尚,就算坐上皇位,也不会有人认的。或者是,他想将冀州附近隔绝出来,自立为王?
他猜不透法庆要做什么,其他人亦是满面愁云。他们在玄妙观里住了十日,除了搭救幸存民众,将他们引入保护圈内,并为他们寻来食粮之外,竟是什么都做不到。
寇怀的信送了出去,崔伯手下的信也送往洛阳。他们如今能做的,就只有等。在走尸围城的这段时日里,在救兵到来之前,守护好山下宅子里的幸存者。
陶惜年往天空望去,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近日天空全然灰蒙蒙的,不如刚到冀州城时晴朗。阿柏也向上望去,见天上有只鸽子,便指着那处叫道:“道长,有鸽子哎!”
“鸽子也没什么稀奇吧。”陶惜年在院子里散步,顺便浇花。
那鸽子盘旋一阵,竟是朝他们飞来。陶惜年一喜,难不成是外面送消息来了?
鸽子拍打着洁白的羽翼,落在他肩上。陶惜年觉得这只鸽子看着有些眼熟,这不是元遥的飞星么?他喂过它几次,飞星认得他。
见有信鸽前来,陆禹精神奕奕地走了出来。他损耗的精力差不多养回来了,好奇地看着陶惜年将绑在信鸽腿上的信筒摘下来。
“阿柏,去拿点米给飞星吃。”
阿柏也认得元遥的鸽子,虽说他讨厌元遥,但很喜欢飞星,立马跑到厨房拿了两把米过来。
信里写着什么?他为何派飞星过来为他送信?陶惜年有些吃不准,心急火燎地将信展开。
陶兄惜年亲启:忽闻冀州叛乱,陶兄是否安好?我领五万魏军北上平乱,不日将抵达冀州。
字迹干净秀丽,语言简洁,像是那人的风格。陶惜年笑了起来,左脸颊酒窝深陷,连日来的紧张竟消除大半。他觉得元遥领着魏军来了,他们一定有足够的力量对付法庆。
飞星还在啄米,陶惜年忙不迭地翻出笔墨,在一张薄纸上写下了报平安之语,并将冀州城内的现状简要写了。末了,将那薄纸卷起来,塞进竹筒里。飞星吃饱了,在院中来回踱步。阿柏跟在它身后,走来走去,却也不抓,只跟着它晃。
陶惜年将飞星一把捞起来,将竹筒重新系回它腿间,往天空一抛,飞星便振翅飞走,原路飞回,去找元遥。
“陶兄,是你的鸽子么?”陆禹问。
陶惜年点头笑道:“是我朋友的,他要北上平乱,带了五万大军,或许就快到了。”
陆禹睁大了眼睛,也笑了起来:“没想到陶兄竟然还有如此神通广大的朋友。若有五万魏军相助,收服法庆指日可待。见素道长、玄玉还有轻尘道长和寇兄回来后知道了定然很开心。”
阴沉的天空仿佛要下雨,元遥抬头去看天色,难得地有几分焦急。如今离冀州还有一日的路程,几万大军连日行军已经相当辛苦,若是在进入冀州城前未能好好休息,如何与城中的走尸一战?
见天黑欲雨,与元遥同来的监军魏远上前询问道:“元将军,天色晚了,是否该扎营歇息?”
元遥犹豫半晌,道:“再往前走半个时辰,冀州城里还有百姓需要搭救。”
魏监军回了声“是”,继续骑马跟上。
一只白鸽振翅而来,盘旋一阵,认清主人后俯身而下,停在元遥肩上。元遥伸手将飞星右腿上的竹筒拆了下来,见里面有信,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迅速将信纸展开,陶惜年不羁的字迹充盈着他的视线。确认故人无事,元遥放下心中大石。他转头对监军道:“魏监军,快下雨了,让兄弟们停下歇息。”
魏监军领命前去通知诸位将士,待将士们停下来,搭好帐篷,未多时雨便落了下来。
魏远道:“元将军好眼力,时辰正正合适,一刻不多一刻不少,兄弟们都没淋雨。”
“不过凑巧罢了,魏监军过奖。”
入夜后,他将那封信又细细看了一遍,对冀州城里的情形有几分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