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意识到,虽然和这人亲密相处到了这样的程度,他对于面前的人实际上却仍然一无所知。
这个少年就像是一个过于危险的谜语,是暗色的咒文,深入接触就会掉下深渊。
这里是一处僻静的花园。
珍稀的植物在土地上生长着,显示出春天的勃勃生机。高大的树木遮蔽了夜色,只有从远处投射过来的酒会的灯光。高大的围墙将城府里的花园与外界隔离,而花园的僻静又与酒会的喧嚣相合,显出一种不同又相似的感觉。
阿海雨塔问:“您对将军的……憧憬,是因为他的光辉吗?”
“当然不是。”
伊文十分轻松地回答了他。
然后,他说起了过去的事。
“虽然我的父亲喜欢男性,从未娶妻,但作为偶然诞生的私生子的我来说,终究只是伯爵的阴影罢了。不受重视,也没人在意,就连自己也看不起自己,终日消沉着过日子,就这么作为一个私生子度过一生吧。”
“可是我见到了他——”
他的嘴角扬起微笑,“直到兰奥斯将军拜访伯爵府的那天。他被那么多光辉耀眼的骑士环绕着,却比起光芒,更像是锋芒毕露的冰棱,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偏偏神情又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慢。我就这么看着他,无法移开目光。”
“可是他只是冷冷瞥了我一眼就离开了,那种冰冷到不把我当作存在的眼神,如果不是确实对上了眼神,我都要怀疑他的眼睛已经穿透了我,只看到了后面的空气。”
“阿海雨塔,我崇敬他,却并不是崇敬他的人。”
少年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平时几乎不会流露出来的,阴沉冰冷,“我羡慕他,嫉妒他,崇敬他的光辉,是他让我见到了拥有力量的人能够怎样为所欲为。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总有一天要让他在我之下,不得不正眼去看我,甚至是仰望我,祈求我的注视和垂怜。”
阴狠的语气。
“可是很有趣不是吗?明明就是一眼瞥过去,根本没有看到你一样,第二天却在陛下询问他这次出征要求的奖赏后,请求将我从私生子扶正。作为一个陌生人来说不是太奇怪了吗?“
“我想要成为会被那种傲慢的家伙正眼对视的存在,站在他面前,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
听着那阴冷的话语,阿海雨塔只觉得心情复杂。
仔细回想起来,那件事,他却没有任何印象。
对于不受重视的贵族私生子来说,那是过去只瞥见一眼就永生难忘的光辉,可对于那高高在上的北之蔷薇,却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随口一提的经历罢了。
但或许是对方提及的语气太过深刻,脑海中突然有什么碎片快速划过。
站在庭院百花中的少年。
孤独的身影,寂静的眼神,仿佛燃烧过后的死灰,却在只有一瞬间的对视中,就像是被星辰点亮一样,迅速明亮起来的黑色眼眸——
“阿海雨塔?”少年拉着他的手,诧异地叫他的名字,“怎么了?”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带着些慌乱地抬起眼睛,看了少年一眼。
他想起来了。
在那次随便一瞥后向帝王进言的理由——
但对于这高傲得过了头的少年来说,一旦说出来,就必然成为一种侮辱。
“你怎么停了?”伊文嘀咕着,仔细地打量了阿海雨塔一眼,突然露出奇怪的表情。
他就这么在阿海雨塔的紧张中靠近,近得几乎是鼻尖相触。
然后,伊文说:“虽然最初买下你就是因为……”他含糊了一下,“但现在仔细看,你和兰奥斯真的很像,像过头了。明明外貌不同,但是,这个眼睛,还有眉峰——”
随着话语,少年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脸上划过,伴随着过于接近而扑在肌肤上的温热呼吸,阿海雨塔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然后,是少年轻声的话语:“将军阁下。”
男人的心剧烈地咯噔一下,强烈得他以为下一瞬间自己的心脏就会从喉咙跳出来,但看着伊文在自言自语之后突然绽放开的如花笑颜,就懊丧地意识到只是这人兴头来了想玩角色扮演。
“将军阁下?果然就是你吧?”
无论何时都要让主人开心,满足主人的愿望。
所以当少年扑过来抱住他的脖颈时,阿海雨塔并未后退,任由他念叨着:“果然这眼睛,这种无可救药的高傲,就是将军阁下啊。明明是将军阁下,却会为了我去学习下等仆役才需要掌握的技术,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给我服务,甚至还被别人认为是我的床上奴隶……真棒,多有趣。”
他要求:“将军阁下,叫我主人。”
“……主人。”
“您喜欢我吗?怎么样,我的身体是不是带给您足够的快乐?”
“……是。”
他虽然能够意识到这人不过是在欢笑取乐,却还是忍不住感到羞耻。听着那个人欢快的碎碎念,只觉得自己像被彻底剥开一样,心里暗自恼怒这个小少爷怎么这么会玩。
却不知道伊文正在心里偷笑。
他们那里无聊闲扯着,却突然听到宴会厅里传来了一阵尖叫。
阿海雨塔楞了一下,长期战斗带来的经验让他仿佛野兽般敏锐的直觉被刺激,下意识将抱着他脖子的少年的腰合拢在怀中,另一只手则捂住对方的眼睛,迅速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