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久没出入这些场合了,这装修古风得,感觉下一秒能来个煮酒论英雄。
但今晚谁是英雄,还真说不清楚。
贺情盯着那大得跟高脚杯能比的酒杯,嘴角一抽抽,喊来路过倒茶水的小妹,问:“你们这儿有小点儿的杯么?”
那个小妹也是好玩儿,估计是这种场合,油腻的中年男人见多了,看到贺情眼前焕然一新,脸一红,头埋得跟鸡啄米似的:“有的,先生。”
贺情眼睛一亮,说:“那麻烦全换小一号吧。”
他行事光明磊落,干不出什么拿矿泉水当白酒灌的事儿,但今晚看那各路领导的盛况,怕是铁了心要跟贺情喝一遭。
摆酒的人又进来了,贺情看着那一桌的五粮液,喉咙都烧得痛。
妈的,他真的是,为了个什么啊……
拜他小舅子所赐,让贺情提前感受替小孩儿操心的生活了。
贺情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应与将最近面色铁青的样子,心中默默握拳。
酒过三巡,精心准备的国宴菜没动几筷子,倒是席间推杯换盏没停过,贺情看那个大领导一副半酣的样子,自己都有点儿微醺了。
他手里拿着刚斟满的白酒,遥遥一举,顺着大领导的话接下去:“可不是么,当哥哥的,总是放不下心……”
宴席刚开始的时候,贺情看着昨天说有事儿的那两个人都来了,心中还放心了点,这两个人跟他那个办事儿的朋友熟,席间交谈不会太过尴尬,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个大领导进门儿的时候,身后带了个人,那个人贺情看着眼熟,开口问了地界,对方说是北边儿的,贺情一拍脑门,目光如炬,面儿上笑得粲然:“单哥手下的?”
对方估计也是个戏精,“哎哟”一声,顺着贺情反应做了个吃惊的表情,身子还往后退了一下,朗声道:”难为贺少!还记得我!“
贺情直咬牙,他妈的,应与臣的事儿,单江别那个孙子又要叫人来掺一脚!
结果一路喝到现在,贺情多喝了好几杯,才反应过来,这人特么的就是来灌他的,虽说这么多人,不敢干什么出格的事儿,但贺情一想起单江别那几个吹耳朵的动作,就觉得一阵恶寒。
大领导坐在上宾座,最中间,席间谁的表情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看贺情发呆,有些不悦:“贺少,不胜酒力?”
不行,这事儿还没谈下来,再喝点儿呗。
贺情手一招,他那个朋友连忙站起身来给贺情把酒满了,一边倒一边圆场:“哪儿啊,张副,贺少那天天跟风家小子混着的,酒量还挺不错!”
操,坑我啊?
贺情头都大了,但好在还不算喝得醉,接了杯子慢慢把杯脚往桌沿上一磕,笑道:“张副您说这笑的,哪儿有我贺情喝不下去的酒嘛?”
对方像是真心实意地欣赏贺情的爽快,抚掌大笑:“后生可畏!”
贺情这一杯都还没下肚,那个单江别的手下连忙站起身要给贺情斟满,贺情手一抖,给洒了桌上,一双桃花眼眯得半醉半醒:“还真是不好意思……”
他自己把五粮液的瓶身握起来,尽数往杯里倒了,重新斟满,一举:“我自罚!”
这回真的是酒过十来巡了,贺情真真正正感受到了白酒的劲儿大,又一直被灌着,官商这关系在酒桌上简直就是各取所需,到他这儿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两个等级低点儿的,殷勤得很,不停地给贺情找话说,时不时帮衬一下提点出贺情的弟弟要转学籍的事情。等级最高的那个,就这么坐着,贺情不开口,他也不开口,这种事儿能不能谈成就讲个时机,都只是当面一个电话的事儿。
那个外国语学校不缺学生,且重本率非常之高,要是能把应与臣弄进去,估计按他的成绩,拼一下还能整到一个保送名额。
几杯烈酒下肚,那冲劲儿冲得贺情头痛,脑子一转,便咬文嚼字起来:“好久没见您了,听说……事儿挺多。不过这多事之秋刚过,冬天得多劳逸结合才是。”
被叫到的那个领导见贺情说话这么客气,也跟着一笑:“贺少哪儿的话,明明是你们这批小年轻的,不爱跟我们打交道……贺少,您看兰家那小子,最近也忙的,嗨,都没功夫见我!”
贺情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朦朦胧胧地没听明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面上仍是挂着笑强忍了,却一直在被那个北门儿的人死死盯着看,看得贺情只觉得背脊发冷。
贺情转过面儿去,似笑非笑道:“张副,您带的这位,挺不错啊。”
“还行,叫小陈就行,才跟的我,出来见见世面。”
那个大领导一笑,伸手招了那个小陈过去,对着贺情说:“涉世未深,恐怕贺少还多包涵。”
还他妈未深,估计是来卧你的。
贺情心中暗骂,表面上的笑容是一点儿都没变,笑得他脸都要僵了。
想了又想,贺情看好了时机,懒得磨叽了,索性直接把酒杯里的液体一口干了,又说:“张副,您看我拜托的那个事儿?有门路么?”
张副伸手取了一瓶五粮液拧开,手上动作没停,面上是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笑说:“贺少要帮忙,哪有一句话不成的事儿……小陈,电话。”
看着他摊开手去接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