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与将一想着弟弟也在,叹一口气,特认真地看着他爸,说:“爸,我有事儿跟您谈。”
“行,坐下谈。”
一年到头见不着自己儿子几回面,应坤这七八月份在家里被小儿子吵得头疼,见着这稳重到令人疏远的大儿子,反而稀罕了些,继续说:“对了,中午有安排没?”
应与将愣了一下,以为他爸要让他陪着吃饭,点了点头说:“有。”
应坤满意地点点头:“行,方家闺女前几天朝我打听了你,今儿个中午有空就去跟人家吃吃饭……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成天成天没个溜儿的!”
一听这话,应与将再也憋不住了,看了一圈儿这周围。
他爸的龙头拐杖,海黄紫油梨料的,这会儿放在沙发边上,斜斜地靠着。
应坤腰板硬朗得很,只是这文化底蕴重的城市里边儿长大的人,难免有些这种小癖好,就爱玩儿这些物件,老一辈传下来的东西,更是稀罕得很……
“爸,我这次回北京,”
深吸一口气,应与将的声音坚定有力:“就是想跟您说,我有对象了。”
应坤一笑,褐色的眼深凹着,难得撇去了往日严厉的神色,正把手上的鸟笼放下,又听大儿子继续说:“是成都的。”
从应家上几代的思维来看,他们这种土生土长的北京本地人,基本都想找北京本地的儿媳妇,特别是还要城区内的,几环外的都不要,没说非要豪门,但如果是家世显赫的,当然更好。
应坤愣了一下,想想这大儿子总算愿意往家里带对象,那也不错,还管她是哪儿的人呢,连忙说:“都成,你乐意就……”
还没等他爸说完,应与将大着胆子断了一回他爸的话。
“是个男人。”
四个字,咬字特别清楚,听得应坤一愣。
他知道现在不少年轻人喜欢男女通吃,玩儿也玩儿得乱,以前大儿子在外面的相好他也多少知道几个,但没见着过大儿子往家里介绍的……
应坤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问道:“不是玩儿玩儿?”
“认真的。”
语毕,应与将站直了身子,脚下更稳了些,咬牙道:“我很爱他。”
那天早上,应与臣才醒,悄悄地听着楼下的动静,然后没一会儿,他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连滚带爬地翻下来冲下楼的!
他先跑到客厅挑空的围栏那儿往下看了,再从楼梯那儿一步三阶梯地下来,挂在楼梯扶手上,都快直接摔下来。
我靠,这什么剧情啊!不是分手了吗!
他眼睁睁地,看着应坤提了那根沙发边儿上靠着的龙头拐杖,发了狠似的往他哥身上招呼,一棍子横着打到膝盖窝里,打得他哥直接跪了下去。
家里这仿古砖做的地板跪上去又疼又硬,应小二不是没跪过,看他哥一膝盖往上跪,震得他心口一疼!
这还没反应过来,又看他爸一棍子打上他哥肩膀,都听得到风声……
应小二终于站不住了,差点儿直接从围栏上翻下来。
“哥!”
这大夏天的,穿得又少,他爸那拐子他能不知道份量吗,跟惊堂木似的,这都五六棍了!
遇到这情景,他完全慌了,不知道喊他哥还是喊他爸,从他记事开始,应坤就没怎么管过他哥的,唯一一次他哥挨揍,都是那一年在北京多少多少环上,飙车撞了……
应与将从小就听话,但是冷冷冰冰的,除了弟弟,跟家里人其他都走得不是特别近,也不爱笑。
应家上下,不管换哪个长辈,都更喜欢当弟弟的,这人一大了家里更管不着的,前几年他哥在北京城里翻跟斗,惹多大的事儿,他爸都没眨一下眼的!
他从楼梯上几乎滚下来,这么大动静,惹得应与将一边喘气一边往楼上看,看到应小二就喊:“应与臣!”
应与将肩膀都不捂,刚才背上挨了一下,仍然如山一般跪在那儿,硬撑着跪得笔直,说出的话也是沙哑了:“站那儿别动。”
被他哥教训那么多年,这么一嗓子,雷霆震怒,喊得应小二动都不敢动了,跟被施了法似的定在原处,看着不说话光打人的应坤,急赤白脸的,支支吾吾道:“我……哥……爸,您别打我哥!”
应与将脸色发白,命令道:“上楼。”
应小二胆子大了,觉着这么打下去怕给他哥打出毛病,壮着胆子吼:“爸,我嫂……不对,那那那个男的,您肯定认识,他对我哥特别好,还救过我哥的命……”
这话还没说完,应坤看着一直背对着窗户的大儿子,突然转过了头去看楼梯上挂着的小儿子。
晨间的阳光透过应家宅子大客厅的落地窗,在应与将脸上投下一片儿阴影,他闭了闭眼,说:“应与臣,滚上去。”
这声音压得特别低沉,其中的威慑力应小二根本抵抗不了。
应小二急得跳脚,看他爸又一棍子打上去,打得应与将半边身子都偏了一下,兄弟连心,这像打在他自己身上似的:“哥,你为个什么啊!不是都分手了吗!你真急死我了!”
应坤停了那拐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应与将,语调里听不出态度,“分手了?”
低垂着头,应与将背挺得直,说:“没分。”
话刚说完,应坤手抬起来,眼看着这一拐杖就要扇到应与将脖子上了,本来还在楼梯边儿挂着的应小二飞扑过来:“爸!”
他抱住应坤的龙头拐杖,眼泪彻底飙出来了,大喊:“您别打我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