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今日金家人在朝堂上一反常态的表现就十分值得玩味了。
杜文忙把之前圣人一时心血来潮,意欲将金仲和七公主配成一对怨偶的前因后果说了,唐芽听后轻笑出声,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却不说话。
杜文猜不透他的想法,又有些担心他因为之前何厉没有透露过这件事的具体细节而心生不满,忙分担责任的解释道:“岳父大人原本不爱管的,是我同慎行不忍看金仲遭此惨状,这才强求了他。”
唐芽又笑了几声,似乎是听到什么很有趣的事情,道:“我就说那小子什么时候这般大度了,就主动去管这等闲事。也罢,你们这对翁婿也算互补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来的要好的多,唐芽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想来何厉也并非不知道。只是知不知道和会不会去做完全是两码事,他天性使然,素来推崇率性而为,许多时候宁可吃点小亏,也不愿拗了自己的性子。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便是官场上浸染数十年的老狐狸也有许多明知不好,却始终不愿或是不能改过来的细节。这种决定诚然会自己带来麻烦,但很多时候却也能够换来巨额回报,比如说圣人的信任。
一般身居高位的人都会有掌控别人的习惯,比如说圣人。而想要掌控别人,就需要抓住对方的弱点和缺点,只有这样,高位者才会觉得安心,觉得他是实实在在地抓住了你这个人,才会真正放心的把事情派给你做。
而假如一个下属太过完美,难免让上位者产生一种无从下手的不适感,更难以产生信任……
因此唐芽倒也没逼着自己的爱徒当个完人。
可越发就是这样的性子,假如偶尔妥协一回,换来的回报但真叫人惊喜不已。
杜文转述了牧清寒等人的担心后,就问自己这边要不要上折子,或者是可以进去看看什么的,因为赵夫人等也十分担心。
“如今天气炎热,牢狱之中有多潮湿,岳父大人头一次挨了板子,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前儿慎行也亲自去问了,说是不让进,不知如今如何了。”
唐芽淡淡的道:“这倒不必担忧,老夫已经叫人去过了,倒还能撑得住。你们该上折子就上折子,该怎样便怎样,若一点反应也没有,反倒叫人起疑。”
本就是身边亲人,如此骤然蒙遭大难,若是他们一派心平气和,反倒不如金家人这般热情,反而容易被人怀疑是事先串通好了有所图谋。
一老一少说了许久,杜文这才小心翼翼地进入正题,问出了在心中盘桓已久的问题:何厉这回到底是不是有预谋的?
唐芽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有所指的说道:“圣人实在安逸的太久了。”
当今本就生性温和,厌恶兵戈与战争,如今又已经年老,斗志自然更加磨灭,越发不爱说这些事情。或许他也觉得被邻国这般对待,已经有些忍无可忍,然而几十年如一日的温和做派,让他迟迟不能下决心。
且不说开战就意味着要倚仗自己素来不大喜爱的武将,这样圣人有一种打自己脸的尴尬感觉。而且,作为一个以文治国的君主,恐怕他自己也有些怀疑:我能打好仗吗?
万一打不好会怎么办,他的一世英明岂不要毁在这上面?左右自己再熬两年就要退位了,何苦冒着天大的风险,倒不如把这个难题留给后代……
若是炤戎的态度柔和些,双方真能达成一致,用一两个公主就换来几年的和平和自己完美的退场……似乎也不算什么亏本的买卖。
唐芽不敢说自己猜的全对,但他如今也是已经服侍过两代帝王的人了,对这些心思猜测自有方法,估计八、九不离十。
诚然圣人本人可以等,然而唐芽等不了,全国上下的百姓也等不了。
想要圣人快下决断,抢占先机,就必须有外界的强烈刺激和推动!
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风险之大,不亚于捋虎须,稍有不慎,不仅达不到目的,反而要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天气越来越热,安安静静坐在屋里都时常有憋闷之感,无数百姓渴求一场大雨,洗刷尽世间的烦躁。
当夜,大雨倾盆。
何葭还在娘家陪伴赵夫人,留下杜文一人孤枕难眠,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道惊雷在天边炸开,然后以不可阻挡的气势滚滚而来,在半空中肆虐。
他索性披着衣服来到窗边,盯着那时不时划破天际的闪电照亮的夜幕看了半晌,又伸手去接那急急而下的豆大雨点,只觉得这些硬邦邦冷冰冰的水珠如同敲在自己的心上一般,瞬间万千思绪都化作一声长叹。
“唉……”
次日晚间牧清寒来开封城内找杜文说话,询问他前一日问唐芽的结果,怎知一推门进去就发现里面竟然还站着一个郭游。
说来他和郭游也有许久没有见过面了,而且因为后期政见不同,党派相异,两人不知不觉中也就拉开了距离。此时再见,竟恍惚有物是人非之感。
牧清寒冲他点点头,刚要开口就发现对方和杜文之间的气氛十分不同寻常,竟隐隐涌动着一股怒意。
不等他说话,杜文已经冷笑出声,对郭游道:“说曹操曹操到,他也来了,你有什么话不妨再对他说一遍,且听他如何作答?”
牧清寒本能的觉得在自己来之前,这里可能发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而且非常严重。
迎着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