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自负,觉得自己是有身份的人,对当铺那等穷困潦倒了典当物件过活的地儿自然避之不及,且十分不屑。便是如今大不如前,他也死都不会踏足那种地方!
又有几个赌坊专门雇佣的泼皮趁机起哄,唾沫横飞的围着牧子源奉承,夸他如何如何气吞山河、气势惊人,只叫牧子源浑身酥麻,十分畅快,如同又回到了当初横行府城的年月,不自觉洋洋得意起来。
方才说话那位姓李的纨绔却微微用力,将牧子源拖到一边,压低声音道:“牧兄,莫要逞一时之气,怎么说也几百银子呢!白白丢了岂不心疼?”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牧子源就觉得对方是在讥笑自己,立即甩开他的手,大声道:“老子有的是银子,区区几百两”
话音未落,那李姓纨绔便抢断他的话,赔笑道:“好好好,我自然知道你财大气粗,这么着吧,牧兄,我正缺一块好玉来配衣裳,寻摸良久都没找到合适的,今儿骤然见了你这块当真爱的很,既然你要变成银子,何苦便宜了赌坊?不若饶给我,我给你一千两,如何?”
牧子源却有些迟疑,到底面儿上过不去,道:“不好吧?”
他向来都是往外撒钱的,若搁在以前,哪怕就是为了面子呢,说不定他就咬牙直接将玉佩送人了!可如今……说老实话,便是这多出来的二百银子,他竟也有些心疼了。
见他已经意动,姓李的哪里肯错过这大好机会?当即施展开三寸不烂之舌,又拿出以往他们凑在一处作乐时的劲头来胡乱敷衍几句,便叫牧子源仿佛回到曾经甩银子不眨眼的畅快时候,模模糊糊便点了头。
少顷,李姓纨绔叫小厮家去取了银票,当面银货两讫,牧子源转身就去赌,他则喜滋滋的回了家。
当真是个蠢材!
这样上等的玉佩,早些年倒罢了,如今因都往都城皇宫并那等皇亲国戚家里供应,外面已经不多见了,外头怕不是要卖上两千两!若是再等几年,怕不还要涨?自己不过随便说了几句就得了,转手一卖少说也能翻番!天下哪来这样划算的买卖!
李姓纨绔拿着玉佩刚走不过片刻,牧子源就在一片叫好声中丧魂落魄,一屁股蹲到了椅子上。
怎么会,怎么会!
庄家收了银票,心满意足,又拿着眼睛将牧子源从上到下打量几回,确定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了才没甚诚意的问道:“还赌不赌?”
牧子源也往自己身上摸了几遍,气了一阵,索性将空荡荡的钱袋丢到地上狠踩几脚,努力争面子一般嚷道:“少爷我今日没心情。”
众人轰然大笑,就听一个声音道:“嗯,心情不心情的,人家正牌少爷同同窗两个出去游山玩水,你却在这里赌钱。自然没心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牧子源先是一愣,继而脑袋里嗡的一声,猛地转身,死死抓住说话人的衣领,双目赤红地喝道:“你说什么,谁出去游山玩水?去哪里游山玩水?”
屋里头兰姨娘正算账,越算越觉得支应不开,捉襟见肘,便不禁眉头紧锁,正琢磨果然还是应该趁现在手头还有几个钱,或是出去买几亩地,或是盘几间铺子过活,又见儿子没头没脑的撞了进来。
“娘,那小子跑啦!”
第五十章
“娘, 那小子跑啦!”
兰姨娘闻言不禁疑惑道:“谁跑了?”
牧子源跑的冠斜发歪, 衣服上也有了褶皱, 额头上也出汗,可却顾不上整理, 只飞快的说道:“牧清寒那小子当真胆大包天, 竟在这儿当儿跟他大舅哥出城去了, 说是去游学。”
兰姨娘闻言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牧子源咕嘟嘟喝了几杯水, 一抹嘴道:“我也是今儿才知道,怪道早已经许多日没见过他的影子,原来是出城去了, 听说走了有五六天了。”
说着,他的眼睛刷的亮起来,压低声音道:“娘,这却不是我们的大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正说着就见牧子恒从外头进来, 也是愁眉苦脸。
牧子源连忙拉着他把这件事情说了一回, 牧子恒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知子莫过母, 见他这般癫狂的样子,兰姨娘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呢?只是却有些个忧虑的说道:“不妥, 此事, 也太冒险了吧?”
牧子源愤愤不平道:“如今咱们这般落魄, 便是连赌坊的赌徒都不拿正眼瞧我,死命压价,最后竟将我撵出来!难不成咱们就这样等死?咱们也没有外家可以依靠, 你们便细想想就知道,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啦,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方才自己被赌坊众人一通挤兑,又说他如今不过是牧家旁支,又没有功名在身,自然不能同正经牧老爷与秀才公相提并论,越发讥笑不已。
牧子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语?当即抓着说的最大声的那人要赌个你死我活,结果对方不怒反笑,又反过来问他有没有钱。牧子源情急之下,习惯性的要朝赌坊借钱,结果竟被老熟人的老板拒绝了!
牧子源出离愤怒,连问为何。
老板一开始还敷衍,然而后来被他问急了,也失了耐性,拧着眉头道:“借?有借有还才再借不难呢!我只问你,今儿我借了你银子,赶明儿你可还得起?”
赌鬼最知道赌鬼,这赌钱一旦起了头儿,身子就不是你自己个儿的了,便是原本打算三五百两就收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