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牵着他的手,笑问,我们这样,是不是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
文溪浅浅一笑,说,等我们一起老去的那一天,我们一起牵着手,一起走到老。
是啊,他还是那样,对于一辈子的事,死死地认定,除非两人同时死去,否则都不算一辈子。云澈哥和紫萍姐的书信,他总是让弘颜寄到不同的地方,自有妙法去取,他读时,时而泫然欲涕,时而欣然大笑,然则,他始终是哀伤着的,他并不相信那一生一世。
我知道,他从前对两人有过这般的想法,一则是赵渊,他却娶了舒小曼为妻,一则是张东,他认为自己很自私地似乎从未爱过张东,却给了他无尽的希望,这无尽的希望,在张东看来,也许是赤裸裸的讽刺和永远的绝望吧。他允诺了张东一生一世,三百六十年,到底,没有一分一秒,能在许下承诺之后兑现。
那段录音,文溪一直保存在身边,时常提醒着自己,张东是如何死在他弘轩叔叔的手中的,他又时常想着,弘轩叔叔在杀害张东的当天凌晨,亦饮弹惨烈自尽,这两个他也许视为至亲的人,一夕之间,决然而去,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惨痛。而那时,赵渊和舒小曼在g市,结婚了。
国内游荡一圈,我们又奔赴国外。
柬埔寨的吴哥窟,千年光阴流水,城市的森林,留下他的琴声和我的足迹。泰国曼谷的四面佛,留下我们的诚心或者荒唐的祷告,惟愿世间再无人记得我们。我们留下了香草花环,那蜡烛的烟灰,如文溪的心。
荷兰的风车村,我们看着水光潋滟,风车欸乃,薰衣草的花园,连天无际,奔跑在其中,如梦风尘。村子里隐居着的人们,我们听着他们的故事,月光下的奏曲,甚至几人手拉这手即兴歌舞,处处都是我们的同样的人的痕迹。
墨西哥高原,青青芳草到天边,我们看见也有我们同样的野生动物,在野外追逐嬉戏,凤凰于飞。
阿拉斯加,德纳里峰,北极光,幻灭重生的交织,恍然间,尘世如梦。
最终回到国内,来到西部一处不知名的小寺庙,每天看着转轮经幡,读着仓央嘉措的无奈和伤感,追逐一场似乎永不能抵达的“不负如来不负卿。”
一曲歌,一断魂,阳春初发,盛夏光年,秋雨落落,寒春凛凛。两年的岁月,两年说不尽的离,却也是我们两人说不完的念。
在文溪无意打开小城的消息,无意关注赵渊的微博时,我听他哭得很伤心。
我不知道他是哭着小曼的离去,还是哭着两个孩子的自幼丧母,还是自伤身世,深感命运的迷离。
总之,我知道,这般惬意而悲伤,孤独而温暖着的时光,终将一去不复返了。
文溪开始往小城寄东西给那三个孩子。
文溪松懈了很多,有一次打电话给弘颜,差点忘记启动ip修改。
不知是婉馨还是安安的主意,或者是赵渊的孤注一掷。
所有当年的人,都记得文溪,所有当年的人,都聚在一起。
所有人,都宣告,这一年的七夕。
郑凯和陈婉馨的结婚典礼,云澈和朱紫萍的十周年结婚纪念日,张安安和王晖的结婚典礼。更有,文溪的母亲,黄夕雅和他父亲林子伟的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
尤其是看到他母亲的照片时,文溪几乎哭得要昏死过去,那可是,十一年之久未见的生母啊!她脸上的温和,慈祥,她的亲切,她的怀抱,无一不让文溪曾昔流连,成了此刻拳拳不尽的反哺之心。
所有的凑巧,都在此刻拧成一股巨大无形的力量,召唤着文溪的归去。
任而心如钢铁,此间亦成了一水牵愁万里长的绕指愁肠。
我知道他想回去,我亦知道,他看着我的眸子里,是说不尽的担心。
我自然不欲横亘在郑凯和婉馨中间,他们一定会对我极好,好到我无法回报,可我的存在,只会让他们一再回忆起心中曾经的千疮百孔,我不希望,那是我存在的意义。
我自然,也不会愿意回到故里老家,在家人的一再不解和催促下,坚持着不肯成婚。
我顾曦,好像原本不该存在在这世间。
一场夏雨,不期而至。我骗文溪,说我去镇上买点东西,文溪坐在电脑前,一直所有所思地看着一张张的图片,那是原本属于他的生活,和他的回忆。
想起文溪小时候的那场雨,雨落时,就算是他被赵渊背着,世界亦是一片朦胧着的吧。
这场雨,下得很大,满世界都是,我站在十字路口的路灯下,渴望着白昼的路灯,能够亮起。
也许是天不够黑,路灯不肯为我照明。
仰起头,看着灯帽,它安静得像躲在角落偷偷嘲笑着我,嘲笑着我男儿身,女儿心,嘲笑我男儿身,女儿貌,而如今,我连貌,也没了。
可笑,一个死物,我能对它发出诸多感慨。
蹲在路灯下,我向上仰望,不知乌云那处的透亮,可是天外的祥光?
很冷,是夏天吧,好像要成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这个男子,文溪站在我身边,伞下,是温暖着的晴空。那一瞬的晴空,却将我的心底击得粉碎。
我早就知道,文溪除了能自己抱着自己取暖,也能一直给着我温暖。
“其实,就算不回去,也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