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儿情急之下三箭连射,却失了准头。
敲钟人大袖一挥将他连人带箭甩向影壁,孟七七急忙伸手去拦,与此同时左手刀却暗暗发力。他要把影壁推倒,影壁后就是石径,届时碎石轰隆隆滚下砸开妖兽,正好给他清出一条路来。
然而预料之外的变故发生了,小玉儿砸向影壁,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光芒一闪,少年小小的身影便仿佛被影壁吞噬般,消失在原地。
“小玉儿!”孟七七再顾不得其他,伸手去拉,却没想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把他也给吸了进去。
刹那间,什么古怪、诡谲的可能都在他心头一一闪现,但不包括如下场景——他从影壁的另一侧弹出,直直地砸进某个人怀里。那人猝不及防间只好将他抱住,两双同样错愕的眼睛近距离交汇,一看,还是个熟人。
大师侄。
疯狗。
“哐铛!”孟七七手里的刀落在地上,小玉儿在地上滚了两圈,脑门磕出了一个包。戴小山指着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两个人“你你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蹦出来。
死寂,一片死寂。
天姥山的、北斗门的、南岛的、王家的,等等,众修士们看着素来有君子之称的陈伯衍抱着个男子不撒手,浮图寺的和尚道一声阿弥陀佛,蕊珠宫的女修心碎成汪洋苦海。
第9章 手中结
“你是谁!”戴小山终于蹦出一个整句,他不过就是回头喊个人,谁知一个错眼这人就跑他大师兄怀里去了。
这人哪儿来的?刚才还没这号人呢!
孟七七已然从震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陈伯衍镇静地放开他,他却还伸手勾住人家的脖子,深怕从人家怀里滑出来似的,挑眉反问:“你又是谁?”
戴小山被他问懵了,小玉儿倒是反应奇快,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孟七七面前张开双手挡住,“你们不要欺负我师父!”
小玉儿头上肿着个包,被雨水打湿的衣服上还沾着尘土,形容狼狈。众人这才发觉孟七七也好似受了伤,便只当他是刚从妖兽堆里逃出来的。
刚才那一幕发生得太快了,除了陈伯衍,谁都没有看到影壁的异状。
“公子,你可以放开在下了。”陈伯衍的语气里听不出恼怒或冷淡,握住孟七七手腕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股不容反抗的意味。
他果然是生气了吧?孟七七想。
他状似不在意地松开陈伯衍,陈伯衍却又盯着他染血的袖子,问:“受伤了?”
孟七七道:“公子好眼力。”
陈伯衍抿着唇不发话,余光瞥见呆愣愣的戴小山,道:“小山,做你该做的事。”
戴小山一个激灵,连忙遁走。他们正杀妖兽呢,若不是突然冲出来一个孟七七,这会儿都该杀了一串儿了。
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回事,山顶忽然传来钟声,然后成群结队的妖兽就跟发了疯似地往山谷里聚集。他们被围困不说,那帮妖兽还开始上山了。
这可是从来也没有的事儿。
陈伯衍本是要去找徒有穷的,可现在这个情况,最危险的反倒是山谷这边,于是他又折返,这才碰上了孟七七。
人群中,沈青崖跟孟七七交换一个眼神,随即提剑向山谷杀去。众人纷纷捡起正事,也一个个杀将出去。戴小山犹豫地看了他们一眼,也跟着去了。
这厢陈伯衍带着孟七七和小玉儿去包扎伤口,孟七七坐在门前台阶上,陈伯衍单膝跪在他面前,神情专注。
难道被认出来了?孟七七疑惑地瞥向手边的刀,没问题啊,他来的时候手上拿的是刀。
陈伯衍却忽然道:“小师叔刚才去哪儿了?”
孟七七半眯起眼,蓦地笑了,“你叫我什么?小师叔?他跟我长得很像吗?”
“哦,那便是在下认错了。”陈伯衍的语气波澜不惊。
可孟七七不依不饶,“你可得把话说清楚,为什么叫我小师叔?”
陈伯衍没有作答,低头给孟七七的手臂缠上纱布,打好结,才道:“公子可是觉得在下冒犯了你?”
“哪里……”孟七七答着,双目却紧盯着陈伯衍打的那个结,微微失神。
陈伯衍轻声唤他,“公子?”
孟七七回神,伸手摸弄着纱布,好似还沉浸在某种追忆里,“你打的这个结很特别。”
“顺手而已。”陈伯衍没有多做解释,很快他又取了水和食物来交给二人,便转身离开。还是那么的矜持,又有礼。
这让孟七七不禁想起四年前再会之时,陈伯衍跪在小楼外说要做他的徒弟,也是这副模样。陈家养了这么多年,可算是把他养回正途上去了,连当年被狗咬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可疯狗终究是疯狗,本性难改,他能咬第一次,难道不能咬第二次么?
小玉儿见他师父又忽然笑起来,还笑得那么坏,小心肝儿不由得颤啊颤。他不由伸手揪住孟七七的衣袖,十二三岁的少年音里还带着丝奶气,小声道:“师父,总是杀人不好的。”
孟七七气乐了,捏住他两边脸颊肉往外拉,“乖徒儿,为师是不是平日里苛待你了,嗯?”
“没有、没有……师父饶命!”小玉儿求饶,而孟七七的目光扫过手臂上的伤,忽然想到一个他疏忽了的点——他刚开始在陈伯衍面前一直是右手持刀,可他刚才是左手持刀,一个人会忽然改变自己的惯用手吗?
可仅凭这点异样,陈伯衍应当不至于怀疑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