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铭听罢一怔,然后伏在他脖颈处轻轻笑了:“你啊你啊……我该怎么说你好?……”
他说着微微一顿,他抬起头,撩开叶邵夕垂落在额前的几缕发丝,轻轻问道:“顽固不化的傻子么?真傻……硬闯之后呢?你可想过后果?”
“不行,周亦撑不了多久。”叶邵夕说话的同时,感觉到背上身体渐渐下滑,他心里一惊,连忙挡开林熠铭撩拨自己的手,反身一揽,下意识地接住周亦不断下滑的身体。他伸手向周亦的鼻间一探,不由神色一凛。
“我现在就走。”叶邵夕说罢,竟将周亦又向自己背上一背,作势便要冲出去。
叶邵夕知道,周亦受伤颇重,虽然刚刚已稍做包扎,但条件实在简陋,因此不过片刻,他的身上又渗出血来,且气若游丝,实已耽误不得。
林熠铭见状,连忙拉住他,阻止他犯傻:“邵夕!你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也要走,周亦不能死!”
“你冷静点!你若硬闯,只有死路一条!”
叶邵夕脚步一停,却没有转身,声音很是决绝:“这种事,我许多年前就有觉悟了。”
“什么觉悟!?你可知道,你若是现下意气用事,到时候,你连自己的命都保护不了,谈何杀了宁紫玉?谈何拯救天下黎明!?”
林熠铭深吸口气,努力压制怒气:“要成大事,流血牺牲,在所难免!做人不狠,天下难平!”
叶邵夕听罢沉默不语,甩开他叩在自己肩上的手,只重新背起周亦,作势就要向外走。
林熠铭气极,先一步横档在他面前,冷下声音道:“你二人出去,他一个累赘,必死无疑。邵夕,我劝你,莫要逞一时之能。”
“若我偏是要逞呢?”叶邵夕缓缓抬外平静,语气淡漠,看着他的眼神亦十分陌生,“我曾对天起誓,有生之年,绝不要再看到,有任何一个兄弟在我面前倒下去。”
“你出身富贵,如此感受,想必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叶邵夕说罢,又是冷冷一笑,再不管林熠铭的阻拦,飞身跃出小巷。
第十章
一狠澹月,笼云凄照。
天色蒙蒙发亮。
大街上巡夜兵折腾已久,显然是有些累了,此刻多少都有些睡意朦胧,只是强打着精神才不至于倒下。
抓捕大半夜,依然毫无所获,众人都不由地有些泄气,偏偏上边又派了人来检查,面子上的功夫不得不做。况且,映碧又军法甚严,若一个懈怠,不巧被人抓住了,那是绝无从轻发落的可能。
此次搜查,不光是京畿的巡夜兵,甚至还动用了暗屯在郊外的一万精兵。
这些人不同于一般军队,映碧开国几百年,由先祖皇帝世世代代选拔相传下来,到如今,这批奇兵的存在,已有上百年的历史。
这些人,个个身形魁梧,步履稳健,而且身经百战,无数次地拼杀战场决胜于千里之外,骁勇善战,无不是以一挡百的好手。由这里看去,他们确是不同于一般巡夜士兵,熬了大半夜,一般的人都应该已倦了,然而这些人却个个毫无倦意,精神充沛,眼力可观六路,耳力能及八方,虎目炯炯,时刻严阵以待。
叶邵夕开始怀疑自己能否从他们手下安全逃脱。
他可以等时机,但周亦却不能。
叶邵夕刚刚从深巷跃出,背着周亦,一跃到各家屋顶上,巧妙地将自己掩藏在夜色中,借由深厚的内力,一口气奔出数十里,转眼便到了这东邑城门。
他在不远的一处巷口潜伏许久,见机行事,却连一丝一毫的破绽都没有找到。
所以他隐隐地知道,这些人,根本不同于普通的巡夜兵。
周亦依然是毫无反应,也不知情况到底怎么样,叶邵夕颇有些担心。
至于林熠铭,应该还待在那个小巷之中,天色未亮,他相信以他的能力,虽然称不上是绝顶高手,但应该可以自保。
至少他还是安全的,也好,叶邵夕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他心绪烦乱,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回想刚刚和林熠铭顶撞的那几句,又有些暗恼自己太过莽撞,但话已从口出,他又绝不后悔。
片刻,远处的大道上渐渐有马车声响起,缓缓向这里驶来。
叶邵夕见状,略一凝神,收敛气息,向黑暗中隐了隐。
他侧目望去,却见还是刚刚那辆双辕马车。马车之后,有一大行的佩剑军士随行护卫,远远望去,说不出的庄严肃穆,威风凛凛。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要去东邑门!叶邵夕心里暗道不好。
映碧国土辽阔,仅仅一个安邑京畿,就不知道比其他小国大了多少倍。尤其是四座城门距离甚远,就算轻功如他,没有几个时辰,也绝对赶不了来回。
回头再看周亦,只见他面色青白,青筋浮起,口鼻处有黑血渗出,竟隐有中毒的症状。
刚才天色漆黑,他们又走得着急,并未观察清楚。现下月明云薄,星光遍洒,叶邵夕这才看了个分明。
“周亦!”他心里一紧,不由握了握背上人的双手。
五岁稚龄,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聋哑父母被人乱刀砍死,却无能为力。
十几岁的时候,他又眼看师父被映碧朝廷一纸令下,当街问斩,又是一次无能为力。
数年之前,当他听闻消息,赶至锦娘身边时,却见那个美丽的女子已服毒凋零,再一次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