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作为医者,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现在腹中的胎儿因为受创过重,天然发育欠佳,即便是保下来,也难以与常人一样。而且他,极有可能……是你今生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你……会后悔吗?”
叶邵夕轻笑一声,竭力喘息着回话:“叶邵夕……不悔……”
若是要后悔,他早就后悔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有劳……前辈了……”
他的声音虽细弱蚊叮,但态度却异常坚决。
这刹那静得出奇,连老乞丐都禁不住微微一怔,严重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一般,拧着眉头又问了一遍。
“你肯定你不后悔?你肯定你听清了?”
老乞丐说着顿了顿,急促的语气稍稍一缓,随即又十分无奈地叹息道:“你可知道?这人生,行错一步便无法回头,上天永远不会给你更改的机会,此事关系重大,你……可要三思而后行。”
叶邵夕眼帘紧闭,期间无力说话,只有被汗水沾湿的睫毛在空气中抖动,尚能昭示他还有神智,并将此话听了进去,但却再不会改变主意。
“孰优孰劣,相信你能比我分辨得更清楚。孩子,你听我句劝,骨肉离散固然令人心痛,但这一掷如梭的岁月,是抚平伤疤的最好良药。你现在虽会对这个胎儿念念不忘,但时间久了,也就慢慢由痛……变得不痛了。”
老乞丐一脸慈爱,不知回忆起了什么,突然心下一软,他深沉的瞳孔里影映出叶邵夕阖目喘息的侧影,不由叹息一声。
“孩子,人生如道路,有无数的岔口。古人常说行路难行路难,最难的,便是为自己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一旦选错了,便不可更改,无法回头。”
“可……行路难……仍要行……即便错了……也要行……”
不知过去多久后,才听叶邵夕喘息着答道。
此刻的他,衣衫遍湿,冷汗淋漓,衣不蔽体的下身被触目惊心的血迹染得绯红一片,和汗水黏答答地混在一起,看起来好不触目惊心。
初夏的暮气,一点一滴,都渗透到他几乎无悲无喜的情绪里。
虽说人生无奈,悲喜无常,但此时的叶邵夕,也许真的是太过于平静了,总让人觉得不正常似的,不由得跟着担心。
这一身血胆,再被刀光剑影、爱恨情仇反复锤炼之后,不仅没有成金,反而变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除了一身皮囊之外,好似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再剩。
“呵……过得了这一关……人生再有什么大风大浪……我……我叶邵夕……也不……不怕了呃……”叶邵夕苦中作乐,自己打趣自己道。
老乞丐闻言眉目一软,伸手按住他,让他不许再乱动。
“好,你若这么说,那我便不再为难与你,可是,你日后,也莫要为你今天的行动后悔。天下间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龙爪谷人的习性和特征,你这么做,无疑是自毁前路,你!你!唉……”
气了半天,又拗不过他,只得妥协。
“老夫现下便为你行那逆天之术,这逆天术需要在人体上开刀。五石散虽有迷幻之效,可以减轻你术中疼痛,但对胎儿却是受损极大,你可愿用?”
“叶邵夕……挺得住……”
叶邵夕又是一笑,这笑容却如黄昏日尽时一般,苍薄无力,冷漠冰凉,让人忍不住紧跟着心下一颤,不由得为之叹息,为之心伤。
老乞丐抚了抚叶邵夕的鬓发,一连叹息几声:“好……好……真不愧是漪儿的孩子,这性情……果然是一样的……”
他刚说完,忽听门扉一响,不过片刻,墨水心就已经准备妥当一切,手里端着托盘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