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是一片嘈杂的景象。他听不清声音,眼前乱哄哄的,交替地虚晃过一张又一张熟悉到陌生的脸孔,就像被风翻动的书页一样,还来不及发出哗哗地翻页声,每个人每张脸,就那么一晃而过,刹那又没了。
岂不像这人生一样?人一辈子,能认识或遇到几个人呢?
叶邵夕低下头来讪讪地笑,摇晃出一步,却倒退两步,走得踉踉跄跄的,很是不稳。
他抬头仰望,烈日晴空。
人家说龙生九种,种种不同。世间千般事,就是这样的奇怪而惶惑。
有人生来便是天之骄子,锦衣玉食,珍馐美味;有人生来,便是贫苦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二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如果可以选择,谁又会愿意投胎到一贫如洗的农家里去呢?
叶邵夕拖着脚跟在走,步履沉重,隐忍,艰涩,无力为继到抬不起来。
没有任何一种世间的痛苦,悲伤,不平,是可以感动上苍,并请求为之主持公道的。
认清现实,面对现实,一次次弄懂生活的无奈及不公,他不怨天尤人,却无法不阻止自己不快乐。
人心,若是控制得了,还叫什么人心呢?
感情,若是提前预知得到,如何还会百转千回,令人纠结呢?
这两者,都是遥远得……那般令人可望而不可及,不论春去秋来,岁月变换,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令人永远无法掌握在手中。
叶邵夕想到这里闭闭眼,哑然笑了一声,他低头往回走去,路上遇到纳兰迟诺,他也不理,只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回走去,就如同没看见一般。
纳兰迟诺见他神情不对,忙去拦他,一手抓住他的袖子,沉默了沉默,想起昨晚那些场面,不由尴尬,却还是问道:“你……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
“还好。”叶邵夕被迫停了脚步,表情很平静泰然,却再不抬头看任何人。
纳兰迟诺皱眉,不假思索地脱口问道:“那样也叫还好?”
“呵……那王爷以为,什么才叫还好呢?”叶邵夕笑了,笑得让纳兰迟诺心中一抽,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不说这个了,说说具体的事,你这些日子,都做什么了?”纳兰迟诺忙转移话题。
做什么?……人生灰暗,他还能做些什么?除了每日里承受那人的谩骂与羞辱之外,他还能做得了什么?
叶邵夕想到这里神色暗了暗,没有说话。
“那天在煜羡军营跟错了目标,返回来之后就再找不到你了。本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测,结果第二天,太子的口谕就到了,说要将你从这里调回去。我这才恍然,可能……你已经被他带回去了……”
“哦,是吗?”叶邵夕语气淡淡的。
“不见的这两个月,好像发生了很多的事?连陈青都被撤职了……听说你也……”
叶邵夕站了这么大半天,小腹胀胀的,不知为何有些不适。他本想及早抽身离去,奈何纳兰迟诺不肯,决意要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问清楚。
叶邵夕无奈,只得简略地将陈青撤职一事与他说清。自那之后,宁紫玉每每见到自己越来越暴躁,当作男宠一样的发泄,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直到纳兰迟诺昨夜回来。
“竟发生了这样的事……”纳兰迟诺听叶邵夕徐徐说完,才叹息一声,表示知晓,“我说怎么将陈青换了下来,原来,他竟犯了这样的错误。”
叶邵夕很久都不开口,顿了顿,才听他道:“是我连累了他,也不知……他后来怎样。”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陈青毕竟是陈青,是太子依仗的名将,刚刚还听人说,他已经官复原职,现在早已跟随太子领兵去抓君赢冽了。毕竟只有他,才是跟君赢冽齐名的大将。”
纳兰迟诺本意是想宽慰他,不想又开错了口。
叶邵夕听他说话,没有半点要打断的意思。
“邵夕……我不是这个意思……”纳兰迟诺急急解释,却不想越解释叶邵夕越沉默。
叶邵夕垂下眼帘,忽然觉得这荒漠上的阳光当真是炽热得厉害,窒息,而又干燥。他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爷若是无事,我便先行离开了。”
告别纳兰迟诺,叶邵夕回到大帐,又将纳兰迟诺的话在脑子里消化了消化,这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陈青又带兵去打仗了,宁紫玉陪他一起去的,因为他们这次去,是要将君赢冽给俘虏回来。叶邵夕终于不显得那么云里雾里了,到底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刚往床上一坐,小腹就猛地一疼,胎儿在里面挺了挺手脚,很不舒适似的一直在动,好像是受不了被压迫着,急于要挣开。
叶邵夕这才恍然想起,自己直到刚才回来还未卸盔甲,未松腹带,想必是时间长了,小家伙受不了了,这才躁动得这般厉害。
“怎么这般急。”他哭笑不得,手中却毫不含糊,在侧腰上下砰砰轻扣几下,卸掉甲扣,脱掉全身的紫甲,最后只剩下薄薄的里衣,淡淡的紫色还穿在身上。
映碧的衣饰向来追求华丽狂狷,张扬大气而又不落俗套,因此,宽袍、阔袖、对襟、束腰,成为其服饰当中必不可少的几个特点。
叶邵夕解开衣结,敞怀露出自己的小腹,看见它凸出圆润的形状,又禁不住神情一软,抿唇一笑。
“累吗?”他问。
小腹中的胎儿连反应都不反应,也不像平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