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感觉身上在缭绕热气的蒸腾之下,比之刚刚,痛苦减轻许多。
然而就算如此,他仍不得不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因为太过疼痛而轻逸出声。
因为寒疾所致,他此时身体上的各个关节,都如被人硬生生割骨一般,一直在颤抖个不停。这种抖到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痹痛感,正说明他的寒疾,已日趋严重。
明明当作是无关痛痒的小病小症,刘杳怎会知道,在五年后的今天,这种病,竟会加重到如此不堪忍受的地步?
“嗯……”
他加紧小心,稍稍移动了身上的几处关节,却觉得浑身上下,忽然被一种冷透了的感觉所灌浇。
这种又刺又痛的感觉一时让他屈也不是,伸也不是,更不用说过不了多久,这种冷透脊背的感觉又将伴随着让人难以忍受的痛楚,没有间歇。
尤其是每到了每天的这个时辰,昼静而夜发,夜则甚痛。有时候疼得过头了,刘杳甚至是一晚上都在疼痛中度过。
所幸刘挽在世时,为治愈他的寒疾,专门配制了一副活血散瘀的药汤,所以刘杳现在还能站起来行走,并无大碍。
而想必刘挽之所以封住刘杳七成功力,大概也是觉得以他现在的情况,并不足以驾驭他体内原本就过于刚硬霸道的内息,如若一个控制不好,内息冲破身体,刘杳必死无疑。
没有刘挽,刘杳不要说活命,就是连站起来,都不能。
更不用说,他在这五年时间,一直守着他怀胎六月有余的胎儿,见到他那么可爱地陪着自己。
刘挽对刘杳有再造之恩,因此,即使冒着被那人认出身份的危险,他也要帮助刘挽实现他的临终遗愿。
刘杳想到这里,竟不自觉地恍神一笑,就连身体上的疼痛,不知何时也减轻了。
他这时坐在浴桶中,手里拿起前些日子买的小虎头鞋。他用手梳理着小鞋前端炸炸的毛絮,望着翘翘的小老虎头上可爱的胡须而出神。
他梳理着毛絮,眼前竟一恍惚,就好像看到那本该五岁大的孩童,正穿着他手里的小鞋,张开小手,向自己飞扑而来。
嘴里好像,还一直在爹爹、爹爹地直叫,多么……欢快的样子。
月光之下,一旁的银质面具在桌上散发着幽幽的光,时光在这种光晕中流逝,不知不觉。
不知过去多久,刘杳陷入在这种思绪中根本无法自拔,难以脱身,直到他身下的水,变凉了又变冷了,他才身上一冷,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回过神来。
正在这时,他还来不及从浴桶中起身,忽听门外回廊上传来些嘈杂的声音,他直觉不对,便从浴桶中出来,披上一件内衫,戴上面具,走了出去。
谁知他刚到门口,就听见“咚”的一声响,有人满身是血地撞门进来,若不是刘杳扶住,那人险些跌倒在地上。
倒在他怀中的是一名女子,身上流了很多血,更甚至是右肩膀处,还插了一把亮晃晃的匕首,虽然并不致命,但如果失血过多的话,仍是会对这名女子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你是谁!?”
那名女子警惕心很高地推开刘杳,因为痛苦,额头上被逼出了很多很多的汗,浸湿了她脸上的面纱。
刘杳听罢并没回话,反而是静默了静默,一侧头看向窗外,声音很低地道。
“有人还在找你。”
那女子一愣,似乎没料到他甫一开口,道出的居然是这样的一句话。
“你……”
“如果不介意的话,姑娘就随我来吧。我会护你平安。”
刘杳掉转过身,在微暗的灯光中,背对着她,扔下一句淡淡漠漠的话便率先走开。
那女子听到这话,脸上一愣,刹那间眉目软了软,面纱下的面容,竟是有了些想哭的冲动,难以克制。
“叶大哥……”她不由自主地,抽了抽鼻子,红着眼睛,轻唤出声。
而走在前方的男人听罢这话却是猛地一震,突然停下步来。
窗外,明月皎皎,星河在天,室内,昏灯如火,两相映照。
他转过身来,望着女子,覆盖在脸上的银质面具寒光幽幽,却不说一句话。
白衣女子不知为何,面前的这名男子,给她的感觉和她的叶大哥很像。可是她知道,这并不是她的叶大哥,叶大哥潇洒英俊,青丝三千,可这名男子却是白发黑发掺杂在一起,看起来不知道历经过多少世事,十分沧桑。
然而唯一一点,却是他待她与她的叶大哥一样温柔。
白衣女子想到这里,心中一痛,当即对着他摇头,苦笑开口,十分虚弱道:“别误会。我不是在叫你。”
“我帮你包扎。”
刘杳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带着她进入内室,帮她将肩上的匕首拔出,再敷了些药,用绷带细细缠好。
好在女子匕首的伤并不深,刘杳过去很长时间都和刘挽生活在一起,对于皮外伤的处理,也略略知晓。女子的伤在肩部,刘杳身为男子,自然不方便帮她仔细处理,所以只能隔着衣衫,仅做一些大致的包扎而已。
至于女子面纱上的纱巾,则早已被一额的冷汗浸透。刘杳看清了她的容貌,却并未多言。
“小女子姓梁,名怡诗,今日多谢了。”
原来时间,真的是强大到无所不能改变。刘杳端详着梁怡诗已然成熟很多的面庞,不能不在心底做出感叹。
曾经还是娇羞地对着他说话的小女子,经过五年岁月的洗礼,如今已是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