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那一夜,当他在牢狱中,对所有的人都高声反问,“这个孩子是谁的,重要吗?”的时候,叶邵夕也终于崩溃的表情。
宁紫玉良久闭上眼睛,感觉犀利冷冽的风在自己耳边刮过,就像自己被扇了几个重重的耳光一样,脸上火辣辣的疼。
三年,五年,十年,想必就是在百年之后,宁紫玉每每忆及往事,还是犹感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皇上,回去了……”
“嗯。”
风中,宁紫玉很是模糊地应了一声,良久,他手下一动,想是要轻轻拍一拍那怀中的婴儿。可谁知,就在这时,怀中忽然叮铃一响,有什么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掉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晦暗凋零的草地中,闪耀着耀目,而又暖人心神的银色光芒。
宁紫玉的眼波一动,随即走过去,将草丛中的银芒捡起。
“长命锁……”
他像忽然失神了一样地念出声音,然后又将自己藏在身边的另一枚,慢慢地拿出来,两枚放在一起对比着看。是两枚一模一样的银锁。
“邵夕,还是你想得周全……”
宁紫玉笑了,手上却抚着锁面上被刻出的“长命百岁”的四个字,用力到几乎沁出了血迹。
想来,这第二枚银锁是孩子在下葬之前,邵夕又为他买的,只希望他到了阴间,也能有这枚银锁陪着他。
“我可……真不如你……”
宁紫玉说完这些以后,又突然攥紧了手掌,似乎恨不得要将这两枚一模一样的银锁,都攥紧到了自己的手心里去一般。
然而,怎么可能呢?往事终成回忆,所有涓涓流水都已向东流去,对月空叹,悔恨自伤,失去之物已再不能换回,又是何必?
可想必宁紫玉是不懂这个道理的,半天过去,只听他忽然在风中道:“郁紫。”
“臣在。”
“如果说……朕要将这双诀玉一断为二,你认为,会有谁来阻拦?”
郁紫在惊讶了一下之后,沉默。他知道此事,自己早已无力阻止。
“皇上预备何时宣布此事?”
“明日朝上。”宁紫玉转头,不温不火地向他回应,“另外,传朕旨意,朕要将皇儿移出云阳山,葬于皇陵。”
“万万不可!”郁紫跪下请求道,“皇上若执意如此,微臣不能阻拦,但若是叶邵夕得知此事,皇上想,他可还能原谅你?!皇上已害他至此,如今还要害得小皇子不能入土为安吗?!”
郁紫此言一出,宁紫玉忽然沉默,再也不说话了,旷野的风也在同一时刻刮得更大了,刮得任何人,都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第四十五章
“皇上!皇上!请千万三思啊!”
“皇上!家国社稷,祖宗基业,请皇上千万可要顾全大局,三思而后行啊!!”
正如宁紫玉昨夜所说的一般,第二日的含元正殿上,宁紫玉刚说出自己的决定,一个接一个的老臣便接二连三地跪倒在他面前,盼望他能收回成命。
面对这些,在场所有人中,面色依然还能保持平静的,无疑也只有宁紫玉一人。
清脆的玉旒十二串,被风一吹,在他额前被敲击出清脆辽远的声音。
只见,他一身明紫的皇袍,座下,是令所有人都望而生畏的龙椅,高高地矗起在离地三尺的台基之上。
膏粱锦绣,殿阁宫阙,宽阔的殿梁之下,两排文武大臣手执玉笏站定,一派威武景象。
“皇上!万万不可啊!西北三十城乃是我国矿源之本,民生之计,如若拱手赠与他国,岂不是长他人势力,断自己后路?”
今日朝上,宁紫玉提出西北三十城割地一事,谁知此事一出,堂下哗然,所有朝臣都劝宁紫玉收回成命,不可自断后路。
“皇天厚土,家国江山,寸土必争!皇上何必为了区区一个承诺,就葬送全国子民对您的仰仗和信赖呢!?皇上!!”
堂下谆谆劝谏的老臣说罢,还要发话,却听宁紫玉十分冷淡平静地道了一声“够了”,制止众人百般苦口婆心的劝诫。
他这般模样,好像家国社稷,将来怎样,对他来说,都漠不关心。
百官的义愤填膺,与当今皇上的漠不关心,形成了很是鲜明的强烈对比,众臣看到宁紫玉这般模样,都不由心上一凉,很是失望。
众臣心中都不由地想,如若一个统治者非要逆天而行,抑或自掘坟墓的话,那么还要他们的效忠何用?还要他们的辅佐何用?!
有道是民能载舟亦能覆舟,龙之所以能腾跃于渊,波澜也。宁紫玉现下罔顾民意,一意孤行要献城给煜羡,对天下臣民又如何交代?!
不久,只听宁紫玉道:“众爱卿多说无用,朕已下了旨意,特召煜羡的君四王爷来此,与朕共主此事。”
“皇上万万不可!”
堂下跪着的老臣闻言,还要发话劝说,却被宁紫玉阻止,只听他道:“太傅,朕再唤你一声太傅。你虽是朕儿时的老师,但现在……就算你是太傅,你若要敢再多说一个字,朕便不会再饶你。”
宁紫玉的声音,平静而低沉,犹如平静的湖水,不起一点波纹。他现下虽不曾动怒,但在场的人无不明白,若这堂下太傅敢再多说一个字,当真会死无葬身之地,宁紫玉从不说笑。
然而那太傅却不受宁紫玉要挟,仍是耿直地劝诫道:“皇上!既然皇上还能唤老臣一声太傅,那么相信皇上就肯定还未忘了以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