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随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年,他想尽各种办法,包括提前取字、逢年过节就递折子、买通朝中文官帮着说话,招数用尽,元朔帝就是不放人。
沈楼与林信走出来,对视一眼,“你们两个既然回来了,便与我一起去平乱。”
论理,既然钟家兄弟回来,沈楼就不必再出手了。奈何这两人都没带过兵,一时半刻指望不上。
大致了解了一下狄州那边的状况,沈楼去西域营中清点整装,脸色有些不好。没想到西域已衰弱至此,昔日钟长夜还在时的精兵强将,如今竟十不存一。钟随风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那些修士士兵,大多都没有封地,谁给鹿璃、黄金,就跟着谁,”捧着名册的吴兆阳苦笑,“朝廷出了鎏金律之后,就更不好控制了。”
鎏金律是几年前颁布的,规定非属臣的修士可以自由更换户籍。修士士兵是比较珍贵的,他们有灵脉,资质一般,成不了高手,但可以使用带鹿璃的兵器。
如果西域供养不起,他们就会到别的地方去。大部分都去了中原,毕竟跟着皇帝还有封侯拜相的机会。于是朝廷需要的鹿璃日益增多,而西域也日渐衰弱。
勉强凑出两千可用的,加上北域带来的三千精兵,沈楼翻身上马,把紫枢留下照顾林信,自己带着钟无墨往狄州平乱去了。
钟有玉则留在莫归山,调度粮草,顺道招待割鹿侯。
“验鹿璃的事不着急,多时未见,不如喝一杯?”林信看着钟有玉领口的白虎毛,笑得一脸哥俩好。
“好啊。”说到喝酒,钟有玉来了兴致,拉着林信去暖阁喝酒。
钟随风交代世子好好招待林信,自己则去处理杂事,片刻便没了踪影。
西域的酒没有北域的烈,却比京城的要够劲得多。钟有玉痛快地喝了几杯,才稍稍解了馋,“我本不嗜酒,都是被沈大带坏的。”
“他现在有字了,叫清阙。”林信端着一杯酒,并不喝,冷眼看着钟有玉一杯接一杯地灌。
没了父亲的庇佑,钟世子在京中过得想必艰难。但再艰难,也比不得他在赵家吃的苦,没什么可同情的,因果报应罢了。
“是么?”钟有玉喝得太猛,有些上头,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清阙,唔,记得小时候我爹说过,这表字沈伯伯一早就想好了的。就不知,我爹有没有给我备好表字,如今这字还是叔父取的。”
“你爹……”林信把酒盅里的酒饮尽。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跟着沈楼跑进后园,掉进石头灵堂里。”钟有玉打趣道,想想那时候只有那么一小团的林信,如今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割鹿侯,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自是记得的,”林信抬手给自己斟酒,随意地问,“你爹活着的时候,可有提过我爹林争寒?”
“提过啊!”钟有玉对于父亲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很清楚,“我父亲说,你爹是个有本事的人,跟他不相上下,可惜走岔了路,偏要娶个凡人女。还告诫我不能娶凡人女子,不然也把我赶出家门。”
钟有玉把钟长夜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连带着当时的表情都带了出来。
有本事的人……跟他不相上下……
林信神色有些怪异。钟长夜,竟如此评价林争寒?
入了夜的莫归山,烛火尽灭,漆黑一片。林信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没有沈楼在身边,他竟然睡不着了。摸出那只星湖石小鹿来回看,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抱着小鹿在床上滚了一圈。
“咔哒!”房顶有细微的声响,林信收起傻笑,瞬间坐起身来。侧耳静听,又是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在房顶上发出来的。
披一套黑衣,拿上刀剑,无声跃上房顶。借着月光,瞧见不远处有一道身影在快速行进。
足尖轻点,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人。那影子在屋脊间快速起落,直跑到了后山去,一晃眼不见了踪影。
墙下面传来一阵轱辘的吱呀声,林信闪身躲进黑影中,忽而感觉到近侧有灵力流动。
林信瞬间晃到那人身后,抽出弯刀精准地套在对方脖子上。
“别动手,是我!”钟有玉提剑挡住即将割断他喉咙的弯刀,小声道。
“世子半夜不睡,在自家房顶上作甚?”林信没有松开刀,阴测测地问。
“嘘——”钟有玉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示意林信别出声。
几名白衣人从荒园深处的石室中走出来,推着几辆木轮小车,悄无声息地往后门走去。车上盖着黑布,不知装了什么,但看得出很沉,压得木轮吱呀作响。
“那间石室,就是当年用来藏我爹尸体的地方。这些人的身型很眼生,我不认得他们。”钟有玉不许林信说话,自己却喋喋不休起来。
林信顶开吞钩,对方立时闭上了嘴。
似是听到了什么声响,其中一人转头过头,直勾勾地看向林信藏身的地方。月光穿过云影,透出清冷的光来,照在那白衣人的脸上,映出一双好似草原野狼的碧蓝眸子。
蛮人!
莫归山上,竟然会出现蛮人!
钟有玉忍不住了,就要跳下去,被林信死死捂住嘴巴,动弹不得。
林信握紧了旸谷的剑柄,脊背绷直。那人他认得,北漠的斩狼将军,天下排名前三的高手——温石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楼楼:爹,你退位吧?
沈爹: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