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阳心里一动,伸手去抻出来,一点一点地拽到底,是那个小铁片。
“你不嫌难看啊挂脖子上,又凉又硌。”何景阳看见关唯醒了,赶快给他塞好,掖了掖衣领。
“纪念品。”关唯睡了一觉,嗓子轻省了些,说话还是哑,但不用气嗓也能听清了,又补了一句“束水镇二日游。”
没法聊了,何景阳听了这话一阵心疼。
“李杰?”关唯问。
何景阳赶快把李杰和他那培训班的详细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一遍,说到哪儿看着关唯眉头一皱,就把这截再往深里掰扯一番。
关唯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也顾不上和何景阳闹的那点儿小情绪,兴致勃勃坐起来,聚精会神地听。
黄晋回来了。
东西都买全了,电脑价格也抄了,规规整整一张纸上,写着各样费用。
“你这标的收、发什么意思?”
“□□,没□□的要了收据。”黄晋掏出几张纸一起摆在上面,“报销。”
俩人掏出钱包算来算去,找不出合适的零头。
关唯也掏出钱包打算给他们破钱,昨晚夹进去的何景阳的两寸照赫然映入三人眼帘。
黄晋第一反应是诧异地去看关唯,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认为这是何景阳自己偷偷塞进去的。
但关唯却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想挡又没挡,最终就那么大喇喇地任由它晾着。
何景阳小小地羞涩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在黄晋面前有了挺直腰板的底气。他把关唯的钱包合住,大度地对黄晋说,“零头不用找了,你忙你的去吧。”
黄晋本想找机会问问关唯,何景阳和他说什么了,这照片和他们四个的合影放一起是什么个意思。但听到这么明显的逐客令,而且关唯也没表态留人,再不走就有些过界了,于是淡定地背起自己的大包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回头冲何景阳招了招手。何景阳走了几步,离老远狐疑地问:“干嘛?”
黄晋笑了,“怕我揍你啊?那就别欺负他。我们仨过去十八年加一起,能让他哭的次数,都没你这两年多。”
何景阳闻言眼眶一红,咬着嘴唇低着头不看黄晋。
黄晋走了,关唯问:“干嘛非得让他走?”
“我一会儿还得回去,就这点儿时间和你说话了。”
“你回去干吗?”关唯这话问出口才觉得不合适。你管他回不回去呢?他不回去住哪儿?你这一问他还不得以为你不想让他回去……
“我能留下吗?”何景阳果然心存侥幸。
“不能!”关唯恼了,瞥见这人脖子上竟然又挂上了那条俗气可笑的方形坠子项链,更烦了,嫌弃地说了句“一股饺子味儿”,起身去洗脸。
何景阳紧紧跟着。
关唯之前躺在沙发上并没有睡实在,一直在想该怎么回应何景阳。
青城回云州的路上,每次有人下车,他都想跟着下去,随便拦一辆车再返回去,心想要是非抱着何景阳耍赖不放手,他总不能揍自己一顿。
可是然后呢?
离青城越远,这种冲动越淡,最后关唯强迫自己认清一个现实:“你再愿意,人家也可以不要。”
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到发现自己喜欢上他,再到此后的你退我进你进我退,还有期间发生的那么多事……一桩桩一件件走马灯般在脑海里闪过,闪了无数遍之后,就象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似的,他不快乐,但也终于不再难过。
所有深情抵不过一个“不要”,勉强不来。半夜睡醒,无可寄托的惆怅籍着轻轻一吻,封印在了那张小小的照片里。
倘若何景阳就此从他生命中消失,一块系在脖子上的小铁片和一张装在钱包里的两寸黑白照片,也足以支撑起那一方隐秘的小小的感情世界。
可他好不容易精心搭设好了防护网,何景阳却忽然跑回来,说是想明白了,硬要往进挤。
要让他进来么?
对于何景阳被迫离开青中,关唯一直耿耿于怀。他曾经想尽自己所能,把一切能给的都捧到何景阳面前,哪怕他不需要,也先给了,任他挑拣。
但听到何景阳竟然被财专录取了,关唯陡然意识到,这人已经不是那个还在井壁上徘徊踯躅,需要自己鞭策鼓励的少年了。他已经跃上了井口。
从这里开始,何景阳将向新的目标起步进发。陪在他身边的,应该是更适合他的,能让他在束水镇朋友们面前大大方方介绍的——女孩子。
这样才对,这样才是他的绿洲。
而自己那个荒唐又毫无可行性的“在一起”的想法,此前还可以勉强算做对他的补偿,此后却只会成为他的拖累,甚至可能拖着他置身荒原。
关唯心里想得千回百转,到了嘴里只变成一句酸涩的“算了”。
何景阳跟进洗手间,一眼就看见自己前年来时用过的牙刷竟然还在,和关唯那只绿色的并排站在刷牙杯子里。
关唯洗脸,他厚着脸皮挤在旁边等着刷牙,要去掉饺子味儿。
用过的牙刷关唯还留着,何景阳一边刷牙一边暗自欢喜,忽然听到一句“算了”,心头大骇,收好牙具小心翼翼问:“什么算了?”
“我说的那事。”关唯答得温和,何景阳听得一凉。
“为什么?”
“你到了财专,会遇到更好的人,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