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我看你是想不起来我了吧。”吕大夫完全不吃那一套,“火锅吃着小酒喝着,日子过得潇洒地很啊,小兔崽子。”
韩诚汗都要下来了。他叔他知道,嘴巴狠心肠软,这是许久没有他的消息,替他着急了。这骂,必须挨着,又不能不说话地傻挨,得搭茬;搭茬搭不对了,也不行,他叔越说越毒,那就没完了,这饭也没法吃了,肯定变成他叔的批斗大会不可。他自己倒没事,林宇研还在这坐着呢。怎么办?
林宇研倒没觉着怠慢,笑眯眯地开口了,“吕叔好。还记得我吗?我是韩诚的朋友,林宇研。”
吕大夫瞥他一眼,嗯了一声,表示记得你个小兔崽子。
“韩诚找到工作了,这几天才发第一个月的工资,他说要给您买点东西,拉着我参谋,非要请我吃饭不可。”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细长盒子,递了过去。“是根钢笔。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吕大夫阴沉个脸,接过来,打开瞅了一眼。一根派克钢笔安静地躺在里面,周身闪烁着内敛的烤漆光泽。他又拧开笔帽,看了眼笔尖,脸色更难看了。
“你这算什么朋友?”他把笔放回去,开始喷林宇研。
“我是他叔,用得着这些虚的么?就算非要买,买根英雄不行吗?非要花大几千买个派克,还是金尖的——韩诚,你这些钱留着干什么不好?你挺有钱是吧,忘了吃不上喝不上饿肚子的时候了是吧?”说着,他把盒子往韩诚面前一推,“退了。我用不着。”
林宇研脸上也难看起来。不是为了挨骂——挨骂谁都不会痛快,但他能听出吕大夫处处是为韩诚着想,何况,那根笔本来是自己给老爸准备的圣诞礼物,拿出来救个急,确实不符合韩诚的经济情况,有些欠考虑了。他在意的,是吕大夫话里透露出的那些信息:韩诚过着一种吃喝不济,忍饥挨饿的日子。
他心疼了。
但是韩诚没看出他的心理活动,只看到他的脸色难看。一边是亲叔,一边是亲媳妇(什么鬼),他为难了。他叔这张嘴,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彻底习惯,何况是脸皮薄如纸的林宇研?他在桌子底下拉住林宇研的手,用力握住,嘴上说,“叔,生这么大气干什么。我找到工作了,你也不替我高兴一下?咱们吃饭,大冷天的,吃完再说。”
吕大夫点点头,没有再说下去。他确实高兴。韩诚惦记他,他固然开心,不过韩诚这孩子孝顺也不是一天两天,开心也有限;但是韩诚找了工作,走了正路,交了正派的朋友,他就不能不从心里往外地高兴了。虽然嘴上把林宇研喷得狗血临头,但他看得出来,这孩子教养极佳,一身书卷气,干干净净的,是个好孩子。这样的孩子肯和韩诚交朋友,他说不出来的欣慰。
何况,现在的韩诚,与以往给人感觉截然不同。从前的韩诚,眼里一点神采也没有,虽然平时也说也笑,但就是没有年轻人的朝气,连蹦跶的时候都像秋后的蚂蚱,看不出什么希望来。那时候,他有销赃的上家,有打架的同伙,就是没有朋友,每天独来独往,像一条终日惶惶的丧家之犬。但现在不同了,他脸上的笑是真笑,看人的眼神也不再透着一股压抑。那种玩世不恭,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都不见了。压在他肩头这么多年的阴霾似乎慢慢散去,他就恢复了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样子了。
心里高兴,他嘴上也不肯说。就端起菜单,慢条斯理点了几个菜。韩诚连忙叫过服务员,嘱咐他一一记下来,又叮嘱底料要鸳鸯锅,辣料别放太多——林宇研胃不好;也别放姜——他叔不吃这个。然后他又添了几个菜,要了四瓶啤酒,又把菜单递给林宇研,让他点几个自己爱吃的。
不一会,涮菜上齐,啤酒开瓶,三个人慢慢吃了起来。肚子混个半饱,聊天就成了桌上的主要活动。
韩诚细细汇报了自己的工作内容,薪资待遇,在吕大夫的询问下,还把队友们的脾气秉性挨个讲述了一遍。吕大夫仔细听完,又问了几个问题,给了不少建议。别看他自己上班时候,是标准的“爱谁谁,都滚蛋,老子天上天下最牛逼”这种类型的,但到了自家后辈,就变成了“多干少说,勤快点不吃亏”“别和人计较,脾气收着点,让人三分”“自己的工作要认真干,多学东西,学到手的都是自己的”“有眼力见,机灵点,别做吃力不讨好的傻事”
韩诚心里爆笑——叔,你除了业务很专精以外,哪条做到了?及格线都没到好吧!嘴上却“对对对”,“是是是”,一副孺子可教的姿态。
不知道是不是把一生的经验与教训都倾囊相授了,没有别的可说。吕大夫突然停下了话头,盯着沸腾的汤锅出神,盯了一会儿,他伸出筷子捞了个鱼丸,夹到了韩诚碗里。
“你找到工作这事,和你爸说没呢?”
韩诚一愣。他和他爸快五年没说过话了。这次找到工作,他除了第一时间告诉了韩艳艳,就只计划了要告诉他吕叔和林宇研,除此之外,没想过要告诉旁的人。
他如实回答,没呢。
吕大夫唔了一声。又说,“这些天我经过你家楼下,你家总不开灯。你都不回家了?”
韩诚说,“夜班时候要住单位值班室。有时候,也在宇研那借住一晚,他在学校里面有个宿舍。天冷了,路太远,不怎么回家。”
“那你该和他说一声。”
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