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命地摇着头,跪倒在夏晗身前,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不是,不是的,夏晗,不是这样的,夏晗,你听我说,我……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夏晗,对不起,我没有嫌弃你,夏晗,不是的,夏晗……”
泪水模糊了双眼,夏晗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袁硕的话像一把把锥子,刺穿他的五脏六腑,他痛的无法呼吸。
----“你能想像那种痛苦吗?每天面对一个陌生的人,却要强撑着把他想像成我爱的夏晗。上天为什么那么残忍,夺走了我爱的人,却给了我一个可怕的怪物。我真的快疯了,我受不了……我不想看他,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不想和他呼吸同样的空气,可我,我却不能离开他。因为那该死的道义,我必须要死死地和他绑在一起。不疯的话,我又能怎么办?”----
“不是说,不想看我,不想听到我的声音,不想和我这个怪物呼吸同样的空气。因为这样的我,快把你逼疯了。”
----“如果,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多希望,多希望,他在那次意外中,就已经死了。”----
咬破的嘴唇渗出血,腥苦的味道在嘴里扩散,“不是说,希望,我在那次意外中,就已经死了。”
听完整段录音的夏晗目光呆滞的在房间里坐了许久。
夕阳西下,照进屋子,一室橙光。
该做晚饭了吧,一会袁硕就要下班了,他得做好丰盛的晚餐等着,虽然,他并不爱吃。
他抬起脚步,在踏进厨房前拐了弯。
他该先去洗把脸的,脸上粘粘的,看着,是挺恶心的。
打开卫生间的门,他站在镜子前,缓缓解开衣扣,裤子拉链。
他看到镜子里有一个陌生的家伙,长得真丑,前胸、后背、手臂、大腿上布满了狰狞、丑陋的疤痕,烧伤、划伤、大大小小几十次的手术疤痕盘踞在身体各处,凹凸不平,触目惊心。
丑,真丑,太丑了。
丑得他真不想再看,眼泪不断滑落,心里有块地方要爆炸一样,疼得他伸出手在那张丑陋的脸上抓出一道道痕迹。
“每次碰他都是一种折磨……让我觉得,恶心。”
五年,他以为袁硕已经习惯、接受了他的缺陷,以为深爱着他的袁硕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改变。
指甲陷进全身的疤痕里,抓出道道血迹。
“啊!啊!啊!!!”阵阵剜心蚀骨的疼,疼得他咬破舌尖,疼得他放声嘶吼,疼得他眼泪决堤。
袁硕!袁硕!袁硕!
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守在他病床前,给了他信心,让他坚持活下来的袁硕。
给了他最美的誓言,让他重获新生的袁硕。
他挖心掏肺,爱了,整整九年的袁硕!
怎么可以----
“多希望,他在那次意外中,就已经死了。”
那些话比五年前的爆炸还要可怕,无力支撑的夏晗跌倒在地,承受着最爱的人给予的,生不如死的痛苦。
往日的温情历历在目,那个昨天还抱着他说绝不分手的人却最残忍地给了他致命的伤害。
他不知道这五年袁硕活得这么痛苦,这五年,袁硕是抱着希望他死去的信念活着。
他,他何尝想要变成这样。
他穿起以前的衣服,翻看以前的书籍,学着用夏晗的声音说话,学着以夏晗的方式生活。他不想成为一个遭人唾弃的废物,可----
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也变不回那个外貌出众、才华横溢、自信满满的夏晗。
他何尝没想过去死。
是夏娟的巴掌打醒了他,他这条命是父亲拣回来的,如果他选择自杀,对得起拼死保护着他的父亲吗?
他不能死,他没有死的资格。
哪怕伤得再重,哪怕生在地狱,哪怕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子在割----
他也没有死的权利。
袁硕紧紧闭上双眼,指甲陷进掌心,夏晗一声声的控诉将他推到绝望的边缘。
他终于明白了夏晗决心离开的原因,明白了那个人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他的原因。
是他,用残忍至极的话,亲手推开了这个曾经最爱他的人。
是他,是他,毁了他最爱的人。
“夏晗……”他还有什么挽回的资格,“夏晗……”他像个刽子手,再一次把那人推向死神,“夏晗……对不起……”
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说出这三个字,他连抬起头再看一眼那个人的勇气都没有。
两年多,夏晗不敢回想这段往事,太过痛苦。他一直努力封存着,开始了自我厌弃的人生。
无论春夏秋冬,他用厚厚的衣服、长长的帽檐遮挡着那些不能见人的疤痕。
它们太丑陋了,会让人恶心,会让人发疯。
用五年建立起来的自信,一朝崩溃,他缩进坚硬的壳里,寻求保护。
如今,再次提起,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淌出了肮脏、恶臭的脓。
他们是彼此的毒,不该再相见了啊!
“袁硕,你的爱在七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夏晗,那个你深爱过的夏晗已经死了,死了。我替代不了他,也不想再去替代。袁硕,我给你解脱,也请你放了我,我们,别再伤害彼此了,好吗?”
夏晗走了。
带着他所有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只剩悲痛、凄冷的家。
袁硕缩在墙角,大滴的泪滴落在地板上。
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了不寻常的声音,他一点点抬起头,矇眬中仿佛看到了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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