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老先生你轻点轻点。”
屋子里头传来中气不足的声音,显然是慕云深刚刚惦记的那个人醒了。
萧爻面子上看不出来,其实性子倔又嘴硬,此时整个人呈瘫痪状躺在病床上,连个手指都动弹不得仍是发出一点声响,好让屋外的人不要担心。
他才醒了一小会儿,还是疼醒的,满身上下扎着银针,真是福缘不浅啊。
“年纪轻轻的,喊什么喊,别以为死不掉啊,我手下,还没治不死的人。”
王松仁一边喝酒一边在萧爻的眼前乱比划,他手里拿着把柳叶薄刀,薄弱的火舌在刀锋上舔了舔,又被劣酒一喷,整个儿呈现出一种凶器的既视感。
才出虎穴又入狼坑,萧爻瞪大了眼睛,拼命摆动身体往窗户口移,“救命啊,慕大公子!小姑娘!救命啊……”
他所谓的拼命挣扎,在王松仁看来只是在床上徒劳的扭动,一个人伤重如此本来就难以为继,更何况自己下针的时候,处处戳中大穴,还能扭就算不错了。
“我可要动刀了,你再扭切到哪儿,疼就算了,断子绝孙可就……”
“啊……别别别别别,”萧爻赶紧挺直了身体,“您您您……”
话说得稀里糊涂,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王松仁看着他满头汗,冷笑一声,“你臂上的伤口是被人抓的吧,有毒,不切开会烂。”
“哦……”萧爻这时反而乖巧的很,他咧嘴笑了笑,一张苦脸,“那啥……您下刀前要不要抹个麻药之类的,我怕……啊啊啊啊啊疼啊!”
王松仁满脸戾气,不等萧爻把话说完已经刮了下去,他给人看病向来生死由命,活不活的下来还得萧爻自己做主。
萧爻在晕过去以前,将慕云深狠狠惦记了一遍。当初在平云镇的时候,自己受着伤还带他去看正常的大夫,这次却被他扔进疯子的手里。
有友如此,人生艰难啊。
他看上去是最委屈的那个,王松仁其实比他还要心累,从没见过一个人,伤成这样还能如此折腾,险些就手抖杀了他。
“阿弥陀佛,冷静冷静,我已经金盆洗手了。”王松仁将最后一块腐肉取下,扔进手边的水盆里,这才擦了擦汗,长吁出一口气。
外伤已经全部处理妥当,可接下来才是为难的地方。
这样的伤口很容易导致发烧,加上肺腑的内伤,这两天要当药罐子养着,他还是那句老话,能不能活下来还是看天意,他管医不管埋。
“好了,进来吧,门外听了很久吧。”
王松仁满手血腥,正泡在温水中漫漫化开。门关的并不严实,阮玉先推开往里看了看,还不忘膈应王松仁一下,冲他做个鬼脸。
从萧爻醒过来开始,他们就候在门外,里面的狼嚎鬼嚎都听得一清二楚,要是让萧爻知道见死不救,弄不好就此绝交。
“我……朋友怎么样?”
慕云深问的很客气,王松仁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人仪表堂堂,眼中似揉了清风雨露,但朋友两个字却说的僵硬无比,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过一样。
“还行,活着只剩一口气,离死也就差一口气。”王松仁不咸不淡,“你,跟我来。”他指着阮玉,口气十成十的高傲无理,小姑娘现在没有求他的事,手发痒,握着剑柄抖了抖。
“小玉,我教过你什么?”慕云深知道她的心思,特意压低了话音问。
“有仇报仇,有恩……”阮玉咬了咬嘴里的软肉,“报恩。”
她不情不愿的跟在王松仁身后,对方递给她什么,她就接着什么,王松仁对她的听话很满意,点了点头,这才退出了房间,“好好看着床上的小子,要死了喊我一声,我带着丫头采药去。”
他拍了拍手里的烟杆,阮玉翻着白眼给他点上,行为上的顺从不代表毫无怨言,阮玉嘟囔了一句,“还不呛死。”换来额头被烟杆敲了一下
这对活宝一离开,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王松仁是个很会享受的人,茅草屋两三间,当然谈不上豪华,但布置精细,阳关透过纱窗正洒在床上,帘子被拉起来的时候,暖暖洋洋。山中不分四季,躺着睁眼便能见风霜雨雪,从此自由散漫,闲云野鹤。
床上的人还没醒,他就是昏迷的时候,嘴里也仍旧不停,嘀嘀咕咕絮絮叨叨,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又否定自己说不疼不疼。
慕云深坐在床头的椅子上,他并不会照顾人,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给萧爻掖掖被子。他自认博闻强识,天底下所有的武功路数都记得清楚,却偏偏认不出萧爻的。
若是无名小卒的野鸡路数,对付匪盗强贼也就罢了,但萧爻却侥幸杀了尤鬼。
说是侥幸,也只侥幸在阮玉的那一剑,伤到了尤鬼,却不至于重创,可见萧爻的实力仍然可怕。
“你到底是什么人?”
慕云深盯着萧爻的脸,孩子似的少年模样,脸跟粉扑的白团子一样,全身上下都看着软和。
但这只是一种假象,萧爻的里子始终是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坚如磐石。
在慕云深的记忆里,他与萧爻青梅竹马,照理来说,萧爻的一切他都该清清楚楚,随即他又发现,从萧爻五岁开始,每年都会被他娘接回去几个月,然后带着一身伤回来。
他那时候像只封闭的小兽,回来后也只是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