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楠面如死灰,却没有要断气的征兆,相反,比之前更为中气十足,举止之间也有了力道。
但沈言之明白,这只是瞬间的回光返照,过不久白锦楠自会力竭而亡。
“沈言之,”白锦楠忽然话音一转,她之前说话虽不客气,但多少敬一分逍遥宫主,没有直呼其名。现在却像看开了,无神的目光落在沈言之的身上,微微点了点头,“我该谢你一件事。”
沈言之神色悲戚,不似惺惺作态,“不敢,这些年得前辈之助,魔宫才安稳至今,是我该感谢前辈。”
“哈……”白锦楠笑了笑,不置可否的继续道,“当年,恒儿少年纨绔,又被我夫妻两宠坏了,没能继承他爹的侠气,反而横行乡里,性情懦弱……木哥多次管教,都被我悉数拦下,想来,这十年的疯癫是我活该。”
她缓缓舒出一口气,生机也随着这口气逐渐殆尽,皱纹与疲惫漫上双眼,似困倦了般将阖未阖,“他为了富贵,勾结官府,想借机铲除江湖中的反抗势力,此事败露,众人皆喊打喊杀,还逼着木哥亲自动手……只有你与萧故生……”
白锦楠枯槁的手想去碰沈言之的脸,气势已尽,至中途,便再没力气,沈言之向前一步,抓住了那只手,温声道,“前辈居然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白锦楠笑,“只有你说血浓于水,父子之情非金石可断,恒儿罪无可逭,但你可代木哥动手,只有你愿意替木哥动手……为这一句话,我还给你三年鞠躬尽瘁,可还清了?”
“还清了,”沈言之点了点头,“一句话而已,还未能付出行动,前辈何苦如此挂怀?”
“还清了便好,还清了便好……而后来,木哥遭人暗算深陷重围,只有王家丫头轻装简行去救……我白锦楠从来不欠别人的。”
她的脾气一向硬的很,都没什么力气说话了,这一句,却吐字清晰。
白锦楠的身体晃了晃,沈言之借势扶住了她,垂落的头正抵在沈言之的肩膀上,因而最后的遗言,也只说给沈言之一人听,他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喃喃道,“多谢……”
这样别扭的姿势,沈言之又保持了许久,直到许崇明上前查看完萧爻的状况,说是“气海容纳不下这么多的真气,若再耽搁,怕会爆体而亡”,沈言之这才动了动,命人带上白锦楠的尸首,借绳索之力,重新回到山崖上。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一趟虽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但下面不知发生了什么,回来的人一个个皆面色凝重,许崇明与沈言之的关系亲近,此时却有些刻意的拉开距离。
许崇明的身上还挂着一个人,垂着头,看不出来是生是死,但白锦楠确实死透了没话说,尸体就这么放在雪地上,面色十分安详。
逍遥魔宫中,白锦楠属“武”,且类似于名门正派中的“掌门,堂主”之分,白锦楠职阶不低,可与谢远客并称,她一死,必然引来无数争议。
沈言之微微叹了口气,他头疼的毛病自慕云深死后就断断续续的复发,近几个月更是趋近于频繁,有些像一日三餐,不疼个半宿,沈言之还真有点不习惯。
“萧爻?”慕云深只是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而后伸手自许崇明的身上将昏迷的人半抱下来。
少年人前所未有的乖巧安静,眉心有些微蹙,身上烫的可以烙饼,一层薄皮之下,血液好像正在沸腾,整个人呈现一种粉红色。
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白锦楠将毕生功力全部传给了萧爻,偏偏还在他气海全空的时候,若最后花上三四天的时间,安稳收尾,说不定萧爻就此脱胎换骨。但现在却是急于功成,一个瓶子被强行灌进了一缸水,已然现出了裂纹,勉勉强强还保持一个“人”的模样,没有四分五裂。
慕云深不是谋士,做不到算无遗策,但所出偏差皆在毫厘,不会影响大局。
但偏偏萧爻是个事故体质,还是个挡劫的盾牌——不管慕云深想做什么,最后都会报应到萧爻这儿来。
得亏的慕云深不迷信,倘若想不开去当道士,修仙修到雷劫,萧爻岂不哭诉无门。
许崇明见慕云深的脸色极差,而萧爻的情况也刻不容缓,便也不再气,他道,“宫主,我带人先走,白前辈的后事……”
“放心,我会处理的。”沈言之揉了揉眉心,没太表现出焦虑和忐忑。
许崇明最后又再看了白锦楠一眼。
他们之间甚少交集,更多的时候,只是应付似的打招呼,但此时,许崇明却生出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慨,似有些佩服白锦楠敢生敢死的果断——若是当年他有这般勇气,也不必苟延残喘至今。
“许大哥,我们这是去哪儿?”慕云深在雪地中走不平稳,由一个身手不错的弟子领着,勉强能跟在许崇明的身后。
许崇明则一只手支撑萧爻,往魔宫偏厅快步而去,他们大咧咧的穿过人声鼎沸的正厅,让阮玉眼尖看见了,从二楼探出头去,嘀咕一声,“这又是怎么了?”
怕是萧爻一个人,就能养活方圆百里所有的大夫。
“死人医——欧阳情,你可听说过?”许崇明脚下不停,口中却指教慕云深道,“你是镖局出身,就算不通武艺,这些江湖怪谈却应当熟知。”
“是……”慕云深也表现的谦卑,“晚辈听说过,八年前忽然从江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