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之君子端方,撂狠话都撂的彬彬有礼,看的萧爻十分不痛快。
倘若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他非得跑出去,手把手教一教沈言之,倘若这点匪气都拿不出来,还有什么面目自称——魔头!
“……秋恒是自杀。”马车里头的人抛出一句话。
“……”沈言之这脸忽然有点疼。
他像是被风呛到了,捂着嘴咳嗽两下,声色不弱的继续道,“逍遥魔宫非是无礼之处,倘若段大人想上来,随时欢迎走正门,但这般强硬手段,又是示威给谁看?魔宫中高手兴许不多,但凭这几个……”
沈言之真是饱读诗书的好人才,萧爻顺着他这话说下去,怎么都绕不开“杂碎”两个字,却被人家轻描淡写的描述成了“……前辈,还休想闹出什么动静!”
简直败坏了吵架呛声的乐趣。
“山下还有五万驻扎的朝廷大军。”马车里头的人平平淡淡。
“……”
千年难得一见沈大宫主三番五次的无言以对。
“我这次来,除了想要你一个解释,还有……听闻萧爻上山了?”马车上的帷幕抖了抖,将吸附在上头的毛绒细雪抖开,终于从里面露出一张脸来——眉眼之中似有温情,虽是上了年纪,却很有一种璞玉般皎皎的温润端方,他和沈言之长的不甚相像,但这份气质,却有九成重合。
果然是段赋。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段赋在朝廷和江湖的风评一直很差,但凡提起来,难免会联想到五大三粗,歪鼻缺眼的邪乎模样,以讹传讹的□□话本里更是煞有其事,用阎罗或者夜叉的画像直接替代,有鼻子有眼的说“亲眼见过,这就是段赋。”
但见到了真人,阮玉和萧爻都是心头一梗——若单纯以貌取人,段赋算不上活菩萨,也该得个牌匾,上书“流芳百世”之类的。
不仅长得不像坏人,连举手投足,言谈举止都世家风范,这把年纪去沾一番风月,也不会有违和感,但如果是萧故生,大抵会被人拎着扫帚驱赶出来,还追在后头骂一声“老流氓”。
萧爻回京的时候,老将军通常怕他惹是生非,禁足居多,更何况京城中就算照面,段赋都离的极远。所以真正算起来,萧爻只在太谷城中与他有一面之缘,而且角度刁钻,是从屋顶上垂直看下去的,最多只能感叹这头发梳的不错,今天终于见了真面目。
“慕大公子,你的眼睛可能有些毛病。”萧爻忽然道,“这两父子从骨子里就像,难不成……你先看上的是段赋?”
逍遥魔宫开始与段赋有来往的时候,沈言之还没有成为权力的核心,这么算起来,慕云深和段赋真有可能是变态间的惺惺相惜。
“倘若不瞎,岂会看上你?”慕云深这话没有说出口,他对想要的东西虽然占有欲很强,但也分得清场合,且不论神经大条的阮玉,还有个欧阳情从旁虎视眈眈,实在打扰他风花雪月的雅兴。
段赋虽然位高权重,有一帮前倨后恭的走狗簇拥,但本人却不懂武功,离了车马往雪地里一杵,一个时辰就能冻死了,到时候虽不至于普天同庆,但朝中的有心人却包管掌握机会,成为下一个段赋。
就像是一条死灰复燃的衔尾蛇,倘若不能将这些人全部肃清,赵家的江山能不能千秋万代不知道,“段赋”倒是能时代更迭,你来我往。
这fēng_liú倜傥的老人家只是掀开了轿帘一角,整个人还是慵懒的半躺半坐在车里,精神倒是不错,像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微微掩唇打了个哈欠,这才继续道,“此人是朝廷钦犯,就算我与沈宫主有些生意上的交情,也不能擅自包庇……”
段赋的话音一顿,又轻轻笑了笑,“我们为人臣子的遵从上命,还请沈宫主不要为难。”
倘若不是萧爻亲眼见过这两“父慈子孝”的场景,恐怕真会被蒙蔽过去,以为这当中只有利益往来,互相客套的像是要对面行上百十来个礼,才能好好说话似得。
“不敢不敢,”沈言之也笑,他缩回双手,将其笼进袖中,呵出的白气像是一团薄雾,这么厚重的衣服裹在身上,也有种翩翩登仙之感,“倘若段大人早来一天,萧爻便是大人的囊中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