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杀手,不比自逍遥魔宫挑出的人,他们没有自我意志,就是盯着墙上的风洞,也不是因为洞破的很雅致,或看出什么武功路数来——怕仅仅是习惯了目视前方。
但从身手来看,这人离“傀儡”相差的恐怕不只一个崔青青,单是这一手神乎其技的轻功,都是纳众家所长而成,倘若不是家养的狗,放到武林道上随便闯一闯,现今江湖几分,来得另说。
而这样的人,还不只一个。
沈言之的水已经煮沸了,正在向外蒸腾着热气,他丝毫没有提壶的意思,好像只是单纯地享受烧水的过程。
那木箱碍眼的端放在他面前,被风吹散了上头覆盖的黄帛,暗红色的纹路像是什么不知名的花,沈言之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见过,在一方鹅黄色的绢帕上。
“我怎么觉得那箱子十分眼熟?”萧爻继续眯着眼睛,脸都随之皱成一团,活像个老眼昏花的学究。
偏厅虽然也在逍遥魔宫的里面,但这建筑是慕云深的心血来潮,规格模样十分不靠谱,地基大的可吞日月,择一半修了大厅,而偏厅则像个独立出去的小累赘,倘若有个讲求规整的人来看了,得当场呕出三碗血。
这种诡异的风格,也导致萧爻他们所在的位置离沈言之有些远,半臂高的方正大木箱,在萧爻的眼睛里只比拳头大一点,能看清就不错了,要辨认就难上加难。
饶是如此,那看守箱子的黑衣人也似乎发现了他们,眼珠子忽然一动,顺着萧爻的目光望了过来——一瞬间短兵相接,萧爻身上不属于他的真气受此挑衅,暴跳如雷,差一点拽着他出去单挑。
想不到白锦楠全身上下都这么有……个性。
“我想起来了。”萧爻的声音忽然一沉,他手里撩起来的帷帐落下来,糊了阮玉一脸。
“你你你,是不是诚心找我晦……怎么了?”阮玉直觉气氛有点不对。
萧爻这么一个雷打不动的混账个性,居然皱着眉,阴沉沉的收敛着目光,指尖泛白,微微有些发抖。
“怎……怎么了?”阮玉咽了咽口水,紧张兮兮的看向萧爻,“那箱子里有什么?”
“段赋还没有只手遮天的时候,朝堂上也有不少政敌,但这些人,有的忽然失踪,有的举家被杀,还有一些跟我爹差不多……下到狱中,秋后处决。”
萧爻明朗的少年音压的很低,像是一阵闷雷,在云端缓缓翻滚,听得阮玉也跟着心头一紧。
“而这些人中但凡能找到尸首的,都少了一样东西……”
“少了什么?”阮玉进逼一步,又问。
她的心里忽然有股不祥的预感——那箱子的大小未免太过规整,而人身上的东西又有太多可以放在里面,却只有一样合乎尺寸。
“头……”
“人头……”
慕云深与萧爻几乎在同时出声,吓的阮玉缩了一下肩膀。
“你也知道?”萧爻略显诧异的瞥了一眼慕云深,随即又笑了笑,“也是,你给段赋干过活儿,他肯定要求留些纪念品……可是,什么人能让段赋亲自到笏迦山一趟,看这架势,似乎还是算账来的。”
他的脑筋转的飞快,自言自语中慢慢整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与段赋和沈言之有关的,只有那几个精心挑选的魔宫之人,一部分已经死了,剩下的里面——秋恒!”
“慕大公子,你干了什么?”他的音调纵使因为震惊而拔高,仍是停留在一个安全的范围中,连靠他最近的阮玉都不觉得刺耳,只奇怪于慕哥哥又造了哪门子的孽?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相较于萧爻与慕云深的一见如故,阮玉和她的慕哥哥更像是时间磨砺下,逐渐积累的依赖和信任。
但同时,阮玉也了解慕云深。
她曾经在慕云深的算计中苟延残喘过,三番五次差点折损在里面,虽说是甘心被利用,但每每提起,仍是心有余悸——那时,阮玉也不过十岁,漂亮小姑娘的样子都没长成,最多算是个黄毛丫头。
连个丫头慕云深都能物尽其用,可想而知,发生在秋恒身上的事,必定更加惨烈。
正当这时,大厅里也有了变故,那一直静默不语的黑衣人忽然像是回过了神,“大人还说,等一盏茶,若宫主还是不打开箱子,便要我代劳。”
他这句话才说了头四个字,手已经伸了出去,鬼魅一般抓向木箱的顶盖,沈言之的面前原本有一只薄瓷茶碗,刚斟了七分热茶,转眼掷出。
水幕交叠中,将整个冬天特有的寒气蒸腾成炎夏,那黑衣人不慌不忙,衣袂托在掌中,乍然离开沈言之的身侧,退出足有两丈。茶水甩落在他的袖口,转眼又结成薄冰,窸窸窣窣的往下落,像是另一场小型的雪。
下一刻,黑衣人再次如同闪电般逼近木箱,方才的诡谲一扫而空,这一手,是江南丁家的指法——江南丁家女眷居多,善绣花织布,并从中悟出“针、指”两套武功,其中指法以灵巧迅捷著称,取名为“小帘”。
一个成年男人,用取自绣花的精细武功,本该显的有些局促,但这黑衣人却至少下了几十年的苦工。“小帘”原是用来点穴的指法,却被他用的削金断玉,比之丁家现今的家主,尤有过之。
这一张用来煮茶的小桌,兴许是许崇明匆忙间自别处征用的,做工相当粗糙且有年代感,有些钉子大咧咧的暴露在外面,虽不至于摇摇晃晃,但承载重物时,仍是免不了发出些“吱吱嘎